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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一线穿雾,不见归人(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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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雾却骤然流动起来,像有看不见的手在缓缓拨动。

织心堂前的百盏白羽灯忽然一齐暗了半瞬,又无声亮起,光晕如呼吸般起伏。

没人点燃新火,也没人添油换芯——可那灯火竟比往日更稳,映得整座村庄浮在一层银灰的薄纱里。

韩蓁蓁立于祭坛之上,手中托着一方素布,声音不高,却穿透夜色:“今日‘认线礼’,不为神明,不为祖灵。只为那些走失的人、迷途的人、不敢回头的人——我们以丝为信,以织为召:你若还记得来路,就循着这线回来。”

她将手中那段旧丝轻轻抛入空中。

那丝线本该飘落,却悬住了,仿佛被什么托举着,缓缓舒展,如同一条微光之河,在低空蜿蜒流淌。

人群静默中,一人上前,从袖中取出一段褪色红绳,那是他亡妻临终前攥在手里的;另一人解下腰间麻带,说是儿子离家时留下的最后一物;还有人捧出孩童穿破的小鞋,里面缠着几根发黄的棉线……他们一一将旧物拆解,抽出其中一线,投入空中那条光河。

李二狗站在祭坛阴影处,没有上前。

他掌心攥着一枚锈迹斑斑的铜扣黑梭——那是顾青梧当年亲手交给他的第一件织具,也是她离开那夜遗落在机台下的唯一物件。

没有人知道它为何还能用,也没有人明白为何每逢月圆,梭身会渗出极淡的血痕。

他低头看了很久,终于弯腰,将它埋进祭坛中央的土里,覆上一层新泥,再压上一块刻着“归”字的石片。

“你不参与?”沈砚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声音低沉。

“我织过了。”李二狗没抬头,“从她走那天起,就没停过。”

话音落下,天边漏出一丝极细的银线,似是月光,又像星坠。

忽然——

咔、咔、咔。

一声接一声,不是来自一处,而是四面八方同时响起。

是织机启动的声音。

可今夜无人登高吹笛,无人击鼓为节,更无一人动手推梭。

可村中每一架织机,无论老旧残损还是多年未用,全都自行震颤起来。

经线绷紧,纬梭跳跃,机牙咬合如心跳共振,声浪层层叠叠涌向山谷,竟让林鸟惊飞,溪水倒流三尺。

陆九龄坐在堂前案旁,指尖微抖。

他面前摊开着《南岭织夜录》的最后一卷,墨已研好,笔已执稳。

他知道,这一夜过后,织道不再属于某一个人,也不再依附任何仪式或传说——它成了某种活着的东西,藏于人心深处,随念而生,因情而动。

他提笔欲写,却迟迟不下。

窗外,百机齐鸣,声如潮涌。

但他听见的不只是织声,还有无数细碎的记忆:谢梦菜在将军府后院辨毒时的低语,程临序翻墙跃入庭院的脚步,陈阿婆缝嫁衣时哼的曲调,吴石根渡船上讲过的老谣……全都在这夜里交织成网,密密匝匝,缠绕心口。

良久,他只落下一字:

“昔……”

笔尖顿住,似有千钧压腕。

他又续:

“有将军夜夜翻墙,只为一人灯火未熄;”

墨迹未干,窗外忽起一阵异响——并非织声,也不是风动,而像是大地深处传来的一声轻叹。

紧接着,所有正在自发运转的织机在同一刹那偏移了一格,布面纹路突变,雪花化作人形轮廓,披风幻作襁褓,粗绳扭成盘蛇之状……

每一件所织之物形态各异,毫无章法,可当月光洒落其上,竟尽数泛起微温,如怀胎十月的母腹,如重逢时相拥的胸膛。

“它们在等。”韩蓁蓁轻声道,“不是等指令,是在等意义。”

李二狗始终未动。

他仰头望着最高处那架空置多年的云台织机——那是顾青梧曾站过的地方。

此刻,那架沉默多年的巨机正缓缓自行运转,梭箱开合之间,吐出的不是彩线,而是一缕缕银灰色的雾气,缠绕梁柱,最终汇入空中那条光河。

他忽然转身,攀上最高的织架。

寒露浸衣,冷风割面,他却不觉。

手中紧握的,是半幅尚未完成的护膝——靛蓝底,金线滚边,内衬夹了三层软棉。

是他熬了十七个夜晚织成的,原想托人送去北方驿站,给她御寒。

可现在,他只是蹲在梁上,咬断最后一段线头,轻轻系在檐角的青铜风铃上。

铃声乍响,三声清越,划破寂静。

远处山脊,晨雾微动。

一点白光悄然浮现——不是白羽灯,也不是篝火,而是一个背着行囊的身影,在雾中微微驻足。

风起了。

铃声远去,身影未回。

黎明前最暗的时刻,万线穿雾而行,不再等谁归来。

而在村外河岸,晨雾依旧浓重,桥墩之下,水流悄缓。

一根深埋水底的防水缆绳静静横卧,表面浮着青苔与腐叶——唯有靠近细看,才能发现,其上有三处断裂痕迹,断口参差,齿痕清晰,像是被什么小而利的牙啃噬过。

水波轻晃,泥沙渐移,那绳索微微松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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