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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太原城下(中)(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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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五,巳时。

沈正阳站在西门外三里处的高地上,用望远镜观察城防。连续五天的疲敌之计,守军明显露出了疲态——城头旗帜歪斜,士兵动作迟缓,连警钟敲得都有气无力。

“大帅,”刘虎策马上来,“弟兄们准备好了。”

沈正阳放下望远镜:“记住,这次是真攻。但目标不是破城,是消耗。攻一个时辰,不管成败,必须撤。”

“明白!”

西门是沈正阳选中的突破口。根据这几天的观察,西门守军最弱,而且城墙有一段年久失修,砖石松动。更重要的是——孙传庭似乎把防御重点放在了南门和东门,西门相对薄弱。

“开始吧。”

战鼓擂响。五千青鸾军步卒列阵向前,最前面是盾牌手,后面是火铳手,再后面是扛着云梯的攻城队。这是标准的攻城阵型,但沈正阳在其中藏了一个变化——攻城队里混入了三十名爆破手,每人背着二十斤重的炸药包。

城头警钟大作。孙传庭很快出现在西门城楼,他显然看出了这次不是佯攻。

“火油准备!滚木礌石!”他的声音依旧沉稳。

攻城开始了。火铳手在百步外列队齐射,压制城头守军。盾牌手掩护着攻城队向前推进,云梯架上城墙,士兵开始攀爬。

惨烈的攻防战。滚木砸下,带着守军的怒吼;火油泼下,点燃了云梯和攀爬的士兵;箭矢如雨,不断有人从半空坠落。

但青鸾军前赴后继。他们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一轮被打退,马上组织第二轮。更关键的是,那三十名爆破手趁着混乱,摸到了城墙根下。

“点火!”

引信滋滋燃烧。爆破手们转身就跑,跑出三十步外卧倒。

轰轰轰轰——!

连续的爆炸震动了整个西门。那段年久失修的城墙在爆炸中剧烈摇晃,砖石簌簌落下,裂开数道缝隙。虽然没有塌,但明显受损。

“继续!”刘虎大吼。

第二波攻城队冲上去。这一次,他们带着撞车——简易的包铁木桩,由二十人抬着,专门撞击城墙裂缝。

咚!咚!咚!

沉闷的撞击声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城头守军慌了,他们从没见过这种打法:不攻城门,专攻城墙。

“倒金汁!”孙传庭厉喝。

滚烫的粪水从城头泼下,带着恶臭和致命的高温。被泼中的士兵惨叫着滚倒,皮肤瞬间起泡溃烂。但撞车还在继续,裂缝越来越大。

就在西门岌岌可危时,孙传庭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开城门。”

“大人?!”周遇吉不敢相信。

“开城门,放骑兵冲一阵。”孙传庭盯着城下,“不能让他们继续撞墙了。”

西门轰然打开。五百骑兵如离弦之箭冲出,直扑攻城部队。这是孙传庭手中最后的机动力量,他本打算留到最关键的时刻用,但现在不用不行了。

骑兵冲散了攻城队,砍倒了操作撞车的士兵。青鸾军措手不及,阵型大乱。

但沈正阳等的就是这个。

“火炮,放!”

隐藏在侧翼的二十门火炮同时开火。霰弹像铁雨般泼向冲出城的骑兵,瞬间人仰马翻。五百骑兵,一轮齐射就倒下一半。

“撤!快撤!”带队军官嘶声大喊。

残存的骑兵狼狈退回城中,城门轰然关闭。这一波反击,孙传庭付出了三百骑兵的代价,只换来了短暂的喘息。

沈正阳看着重新关闭的城门,下令:“收兵。”

攻城持续了一个时辰,双方都付出了惨重代价。青鸾军伤亡八百,守军伤亡五百,西门城墙受损但未破。

看似平手,但沈正阳知道,他赢了——孙传庭被迫动用了最后的机动兵力,而城墙的裂缝,下次就能撞开。

当夜,月明星稀。

沈正阳命人在汾河边架起一座高台,台上摆了一桌酒菜。他独自坐在台上,对着太原城方向,举杯遥敬。

“孙督师,”他朗声道,“今日一战,精彩!”

声音借着水面的反射,清晰地传到对岸。城头守军都听见了,纷纷探出头看。

孙传庭走上城楼,望着对岸那个独坐的身影,沉默片刻,也让人架起一座木台。

两人隔河相对,中间是流淌的汾河,是无数尸体,是未尽的硝烟。

“沈大帅有何指教?”孙传庭的声音苍老而疲惫。

“指教不敢。”沈正阳斟满两杯酒,将其中一杯洒入河中,“这一杯,敬今日战死的弟兄。不论敌我,都是好汉。”

孙传庭怔了怔,也倒了一杯酒,洒向城下:“敬。”

“第二杯,”沈正阳又斟酒,“敬孙督师。西安一战,你虽败,却败得堂堂正正。太原守城,你已尽力。”

孙传庭苦笑:“沈大帅这是在劝降?”

“不,是感慨。”沈正阳望着夜空,“这乱世,英雄辈出,却又英雄相惜。若在太平年间,你我可同朝为官,共治天下。可惜……”

“可惜道不同。”孙传庭接过话,“你是贼,我是官。贼要破城,官要守城。就这么简单。”

“简单吗?”沈正阳摇头,“若真是官贼分明,为何太原百姓吃树皮,而我军中的降兵却吃米饭?为何你手下的兵想逃,而我军中的兵却愿死战?”

孙传庭沉默。

“孙督师,你守的不是大明,是一个已经腐朽的朝廷。”沈正阳的声音在夜风中传得很远,“你救的不是百姓,是崇祯的皇位。值得吗?”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孙传庭缓缓道,“我孙传庭读的是圣贤书,忠的是君臣义。值与不值,不在考虑之列。”

“好一个忠君之事。”沈正阳举杯,“那这一杯,敬你的‘忠’。虽然愚,但可敬。”

他一饮而尽。

孙传庭也喝了一杯。酒很劣,辣得他咳嗽起来。

两人就这样隔河对饮,像老友,又像死敌。城头城下的士兵都看着,没有人说话,只有汾河水哗哗流淌。

最后,沈正阳站起身:“孙督师,三日后,我会发动总攻。届时不会再留情面。你若想保全城中百姓,现在开城,我保证不杀一人。”

“若不开呢?”

“城破之日,”沈正阳的声音冷下来,“顽抗者,杀无赦。”

他转身下台,消失在夜色中。

孙传庭独自站在城头,望着对岸熄灭的灯火,久久不动。

周遇吉轻声问:“大人,他说的是真的吗?三日后总攻?”

“真的。”孙传庭喃喃道,“他给了我们三天时间……不是仁慈,是让咱们做选择。”

“那咱们……”

“守。”孙传庭斩钉截铁,“守到最后一兵一卒,守到最后一砖一瓦。”

他走下城楼,背影在月光下拖得很长,像一柄即将折断的剑。

而对岸,沈正阳回到大帐,对众将说:“三日时间,够孙传庭考虑了。也够咱们……做好总攻准备了,重炮到哪里了?”

大帅,重炮明天就能到达,这是根据红夷大炮制造的新式大炮。”

帐外,夜色深沉。太原城像一头受伤的巨兽,在黑暗中喘息。

而真正的决战,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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