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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山河新局(上)(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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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为害死了那么多兄弟,”沈正阳的声音很轻,“我才要给他一个机会。活着的人要向前看,死了的人……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火盆里的炭啪地爆了一声。高小宝回过神,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

“备马,”他对驿站伙计说,“我要赶路。”

腊月二十,剑阁关。

苏大柱站在关墙上,望着北面苍茫的群山。雪已经下了三天,关前关后白茫茫一片。他今年四十二岁,头发却白了一半,脸上那道从眉骨划到下巴的刀疤在雪光中格外狰狞。

“将军,”亲兵递上大氅,“天冷,回屋吧。”

苏大柱接过披上,却没动。他在看关前那条路——五年前,他就是跟着沈正阳从这条路打进四川的。那时他们只有三千人,却连破三关,吓得成都守军开城投降。

“老了。”他喃喃道。

“将军说什么?”

“我说我老了。”苏大柱转过身,脸上的刀疤扯出一个苦笑,“五十年前,岳飞在风波亭赴死时,也是这个年纪吧?”

亲兵不敢接话。谁都知道苏大柱最近不对劲——自从听说沈正阳在西安大败孙传庭,听说王铮已经拿下汉中,他就整日站在关墙上发呆。

“报——”传令兵跑上关墙,“关外来了一骑,说是奉沈……奉贼首沈正阳之命,送来书信。”

苏大柱瞳孔一缩:“带上来。”

高小宝被搜身后带上关墙。他看见苏大柱时,愣了一下——记忆里那个魁梧豪爽的苏将军,如今瘦得脱了形,眼窝深陷,只有那双眼睛还像从前一样锐利。

“高小宝?”苏大柱先认出了他,“长高了。”

“苏将军。”高小宝抱拳,从怀里取出信,“大帅给您的信。”

信封上四个字:大柱亲启。是沈正阳的笔迹,苏大柱认得。他接过信,手有些抖。

“大帅还说,”高小宝补充道,“如果您愿意回去,过去的事一笔勾销。您还是青鸾军的将军,还是他的兄弟。”

苏大柱没说话。他撕开信封,展开信纸。信不长,他看得很慢,每个字都像针一样扎进眼里。

“正阳兄如晤:自临洮一别,三月有余。闻兄在剑阁,一切安好,弟心稍慰。近日天寒,望兄添衣加饭,勿以军务劳损贵体……潼关之战,孙传庭败走;西安之围,已然尽解。朝廷昏聩,建虏入塞,中原将乱……弟知兄当日之叛,必有苦衷。若兄愿归,往日种种,皆如云烟。青鸾军中,仍虚左以待……”

信看到最后,苏大柱的手抖得厉害。他抬起头,雪光刺眼。

“小宝,”他的声音沙哑,“正阳他……真这么说?既往不咎?”

“是。”高小宝重重点头,“大帅亲口说的。他说十八个兄弟,已经死了十一个,不能再少了。”

苏大柱闭上眼。他想起临洮那个雨夜,洪承畴的使者秘密入营,许他总兵之职,白银万两。那时他怎么想的?觉得沈正阳成不了大事?觉得跟着朝廷才有出路?还是……只是怕了,怕死,怕败,怕这没完没了的征战?

“将军,”亲兵小声提醒,“朝廷的监军还在关里……”

苏大柱睁开眼。他看向关内——那里有三千朝廷兵马,有监军太监,有等着抓他把柄的副将。他若投降,这些人第一个要他的命。

他看向关外——白茫茫的雪,看不见来路,也看不见去路。

“小宝,”他说,“你回去告诉正阳,我苏大柱……对不起他,对不起死去的兄弟们。但我回不去了。有些路,走错了,就回不了头。”

他把信折好,塞回信封,递还给高小宝:“走吧。趁我还压得住关内的人。”

高小宝急了:“苏将军!大帅是真心——”

“我知道。”苏大柱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就因为他是真心,我才更不能回去。我这张脸,没脸见他,没脸见那些老兄弟。”

他转身走下关墙,背影在雪中佝偻得像老人。

高小宝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封信,信上还留着苏大柱掌心的温度。雪越下越大,很快就盖住了苏大柱离去的脚印。

当夜,剑阁关内起了火。

火是从苏大柱的住处烧起来的,等士兵们扑灭时,屋里只剩下一具焦尸。尸体旁边有把刀——是苏大柱当年在米脂打的第一把刀,刀柄上刻着“苏”字。

监军太监验尸后,说是意外失火。但关里的老兵们都偷偷说,苏将军是自焚。

他桌上留了封信,是给朝廷的:“罪臣苏大柱,误入歧途,叛国投贼。今闻王师将至,惶恐无地,唯以一死谢罪。”

还有一张纸,没署名,只有两句话:“正阳,来世再做兄弟。替我照看好陕甘的百姓。”

消息传到西安时,已是腊月二十八。

沈正阳正在都督府和众人商议春耕事宜。高小宝风尘仆仆地冲进来,扑通跪在地上,双手捧着那封没送出去的信,泣不成声。

“大帅……苏将军他……他自焚了……”

满堂寂静。

沈正阳接过信,信封已经被雪水浸过又晾干,皱巴巴的。他拆开,抽出信纸——是他写的那封,一个字没改。只是在最后空白处,多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墨迹很淡,像是用血写的:

“回不去了。”

沈正阳看着那四个字,看了很久。然后他把信折好,收进怀里。

“厚葬。”他只说了两个字。

周子恒上前:“大帅,是否要发讣告?苏将军毕竟曾是我们的……”

“不发。”沈正阳打断他,“他是朝廷的总兵,是自焚谢罪。与我们无关。”

这话说得很冷,但周子恒看见,大帅转身时,眼角有泪光。

腊月二十九,沈正阳独自登上西安城墙。北风凛冽,吹得大氅猎猎作响。他望着南方,那是剑阁的方向。

“大柱,”他轻声说,“一路走好。”

雪又开始下了。纷纷扬扬,像是要把这乱世的一切罪与罚、血与火,都掩盖在纯白之下。

但沈正阳知道,有些东西,雪是盖不住的。

比如仇恨,比如背叛,比如那些死在路上的兄弟。

还有,比如前方漫长的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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