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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泥封虚言,民心称秤(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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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髦所设的“锯齿纹”暗记,在此刻,成为了最致命的审判书。

“拿下!”柳七姐长鞭一甩,两名劲装女子飞身跃上对方船只,在那汉子怀中一摸,果然搜出一枚光秃秃的黄铜片。

女子接过铜片,当众用指甲在边缘一刮,毫无阻滞,光滑如镜。

“假的!”

“是奸细!”

“打死他!他想害死我们!”

人群的怒火,在这一刻被彻底引爆。

之前还同仇敌忾的船工们,此刻纷纷调转船头,用愤怒的目光瞪着那些被识破的奸细——目光灼热如炭,咬牙声、磨牙声、粗重的喘息声在江面上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民心这杆秤,在亲眼目睹了“泥封航道”的雷霆手段与“锯齿辨牌”的昭昭天理后,终于彻底倒向了新秩序的一边。

根本不需官兵动手,愤怒的船工们一拥而上,将那些手持影牌的煽动者连人带船,死死地困在了中央。

一场足以颠覆整个江南水运的巨大风波,就在这腥臭的泥浆与沸腾的民怨中,被消弭于无形。

老周站在船头,看着那些曾经的同乡、朋友,如今正自觉地为大船队让开航道,甚至有人主动跳入及腰的浅滩中,用身体去试探被泥浆模糊了的航道深浅——冰凉浑浊的泥水瞬间漫过裤管,裹住脚踝,淤泥吸吮着小腿,每抬一步都拖出沉滞的“噗嗤”声,水底碎石硌着脚心,寒意直透骨髓;而那人仰起脸,朝楼船方向咧开嘴,露出被江风蚀黑的牙,笑容却亮得刺眼。

**就在那汉子被拖走的瞬间,老周忽然看清了——他们不是在让路,是在亲手拆掉自己心里那堵墙。

**

他的眼眶,又一次湿润了。

他终于明白,陛下烧掉的,是旧规矩;立下的,却是人心。

太湖深处,一座无名的孤岛。

陆延独坐在一块被湖水冲刷得光滑的巨石上,静静地垂钓。

他的左眼依旧蒙着黑布,神情平静得仿佛一尊石像。

一叶扁舟悄然靠岸,最后一名追随他的死士踉跄上岸,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先生……败了,全败了。”

他将南湾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

从《水道失信录》的诛心,到“泥浆封道”的震慑,再到“锯齿辨牌”的清算,最后,是民心思变,船工们自发擒拿奸细,为王师引航。

陆延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直到听完最后一个字,他才缓缓收起了钓竿。那钓线上,空空如也。

“我输了。”他轻声说,仿佛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他挥了挥手,示意那名死士离去。

“走吧,你们都走吧。告诉剩下的人,玉衡会,从今日起,烟消云散。”

死士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孤岛上,只剩下陆延一人。

月上中天,他抬起手,缓缓摘下了那片跟随他多年的黑布眼罩。

月光下,那只被遮蔽的左眼,完好无损,目光清澈,甚至比他那只日夜操劳的右眼,更加明亮、锐利。

他哪里是瞎了一只眼。

他望着湖面倒映的璀璨星河,良久,发出一声长长的、仿佛耗尽了毕生精力的叹息。

“我能算尽潮汐,能看透水纹,却原来……从未看清过,人心,究竟是往哪边流的。”

**——原来人心不是静水,是活汛。

你筑坝拦它,它便溃堤;你疏渠引它,它自奔东海。

**

话音落下,他站起身,没有走向小舟,而是转身,向着岛屿深处那片最原始、最黑暗的密林,一步步走去。

他的背影,很快便被无边的夜色所吞没,仿佛从未在这世间出现过。

三日后,南湾码头。

最后一袋军粮从楼船上卸下,在百姓的欢呼声中,被稳稳地送入官仓——锣鼓喧天,鞭炮炸裂的硫磺味混着新米香气,在空气里噼啪作响,孩童踮脚扒着船舷,小手沾满金灿灿的谷粒。

建业,行宫。

张让将南湾大捷的奏报呈于案前,言语间满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曹髦只是平静地听着,提笔,在那副巨大的《江南水道图》上,将南湾的位置,用朱笔重重地涂满。

至此,自建业至吴郡,再至太湖、南湾,整片江南水网的核心地带,已然连成一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的目光,越过了这片被征服的水域,望向了更北、更西的远方。

长江,还很长。

他的棋盘,也还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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