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歪门邪道!(2/2)
岳银瓶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弯腰捡起枪:“……继续。”
箭头眼底掠过一丝赞许,却也没再多说,只道:“休息片刻,调匀呼吸。”
两人都没注意到,后院月门处,岳飞不知何时站在那里,静静看着。李氏站在他身旁,手里拿着一件外袍。
“为何不亲自教安娘呢?”李氏轻声问:“你的枪法,毕竟比箭头更精纯。”
岳飞摇摇头,目光仍落在院中那个倔强的小身影上:“我教,她难免有依赖之心,觉得做不好也有爹兜着。”
“箭头教,她才会认真对待,因为箭头不会纵容她。”
他顿了顿,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况且,你看她今日虽累,眼神却亮得很。这孩子有股不服输的劲头,像我。”
李氏将外袍披在他肩上,温声道:“是像你。倔。”
岳飞握住她的手,低声道:“辛苦你了。”
李氏摇头,靠在他肩上,两人一同看着院中重新开始练枪的女儿。晨光渐起,雾气散开,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曦光中格外清晰。
又过了一日,箭头说要考校岳银瓶的实战。
“光练架势没用,得真打。”他在后院空地上划了个圈。
“我不使全力,你尽可攻来。能让我出圈,便算你赢。”
岳银瓶握着枪,心里盘算。岳家枪她才练了一天,架势刚摸熟,发力技巧还没完全掌握,真打起来肯定不是箭头的对手。
可要让她就这么认输,又实在不甘心。
“开始。”箭头话音落下,已持枪而立,目光沉静。
岳银瓶深吸一口气,挺枪直刺…正是最基础的扎枪式。
箭头轻易格开,反手一枪扫向她下盘。
岳银瓶踉跄后退,勉强站稳,再攻。
几个回合下来,她已被逼得手忙脚乱。箭头的枪又快又稳,每次格挡都震得她虎口发麻。
她那些粗浅的岳家枪招式在真正的行家面前,破绽百出。
不行,这样下去必输无疑。
岳银瓶咬咬牙,心念微动。她不能暴露太多,但稍微用一点道法辅助身法,应该……可以吧?
下一瞬,箭头一枪刺来。岳银瓶脚下轻点,身形如柳絮般飘然后撤,竟比之前快了三成不止。
箭头一枪刺空,微微一愣。
岳银瓶趁势反攻,枪尖抖动,化作三点寒星分刺他上中下三路。
这已不是岳家枪的招式,而是她将道法中的步法融入枪术的变招。
箭头瞳孔微缩,急速后撤,长枪舞成一团光影,叮叮当当连挡三枪。
可岳银瓶得势不饶人,枪法忽然变得诡异灵动,时而如灵蛇出洞,时而如飞鸟投林,虽力道不足,却胜在角度刁钻、速度奇快。
箭头越打越惊。这绝不是岳家枪!也不是任何他见过的枪法!倒像是……某种融合了奇术!
两人又斗了十余合,箭头终于窥见一个破绽,一枪挑飞了岳银瓶手中的枪。枪脱手飞出,岳银瓶也踉跄后退,一屁股坐倒在地。
“你输了。”箭头收枪,眉头紧锁:“你刚才用的是什么身法?”
岳银瓶喘着气,还没回答,一个沉冷的声音从月门处传来:
“那不是岳家枪。”
岳飞大步走进院子,脸色铁青。他先看了箭头一眼,箭头垂首退开。而后,他目光如刀,钉在岳银瓶身上。
“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邪门歪道?!”岳飞的声音压着怒意。
“说!”
岳银瓶心里一咯噔。她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小声辩解:“我……我自己瞎琢磨的……”
“瞎琢磨?”
岳飞上前一步,逼视着她:“那种诡异身法,绝非正道!我岳家枪堂堂正正,讲究以力破巧、以正克奇!”
“你学这些歪门邪道,是想走捷径?”
“还是想像金贼那些巫蛊术士一样,靠邪术取胜?!”
“那不是邪术!”岳银瓶脱口而出,声音也高了:“那是……那是正宗的……”
她卡住了。怎么说?
说这是毛家道法?说她是穿越来的天师?岳飞能信才怪!
“正宗什么?”岳飞厉声道:“正宗邪术?!我告诉你,战场上靠的是真本事、硬功夫!”
“这些旁门左道,或许能逞一时之能,终归不是正道。”
“你今日能用它赢箭头,明日就可能因它丧命!”
岳银瓶咬住下唇,心里涌上一股不服。
她毛家道法传承千年,斩妖除魔,护佑苍生,怎么就成了歪门邪道?这岳飞也太迂腐了!
“元帅。”
箭头忽然开口,抱拳道:“银瓶年纪尚小,许是看了些杂书,胡乱练的。她本意也是想赢,只是用错了方法。”
“属下会好生教导,让她明白其中利害。”
岳飞看了箭头一眼,怒气稍缓。他转向岳银瓶,语气依旧严厉,却少了几分火气:“箭头为你求情,这次便罢了。”
“但你要记住,从今往后,不许再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岳家子弟,当以正道立身!”
“……是。”岳银瓶低下头,指甲掐进掌心。
岳飞又盯了她片刻,终于转身离去。走到月门边,他脚步顿了顿,却没回头,只沉声道:“箭头,你随我来。”
书房里,岳飞负手站在窗前,良久不语。
箭头垂手立在身后,也不敢出声。
“那身法……你看清了吗?”岳飞忽然问。
箭头沉吟道:“速度极快,转折诡异,不似寻常武学。”
“但银瓶力道不足,显然未得精髓,只是模仿了个架子。”
岳飞转身,目光复杂:“她从哪里学来的?”
“属下不知。”箭头如实道:“但银瓶这几日确实有些……不同。从前她活泼跳脱,心思简单。”
“如今却时而恍惚,时而执拗,眼神里常有些属下令人看不懂的东西。”
岳飞沉默。他也察觉到了。女儿还是那个女儿,可某些细微之处,确与从前不同。是那场伤改变了心性?
“你好生看着她。”岳飞最终道:“莫让她走了歪路。岳家枪要教,但更要教她做人的道理。”
“武力再高,心术不正,终是祸害。”
“属下明白。”箭头郑重应道。
“还有。”岳飞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她若再练那些邪门身法……不必拦着,但需问清来历。”
“我总觉得……那身法虽诡异,却隐隐有股正气,不似金贼巫蛊那般阴邪。”
箭头怔了怔,随即了然:“元帅是想……查清根源?”
岳飞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忧色:“我怕她…是被人哄骗,学了不该学的东西。”
“你多与她谈谈,开导开导。这孩子看似倔强,实则心思重,有什么事,总爱憋在心里。”
“属下遵命。”
傍晚,岳银瓶坐在自己屋前的石阶上,抱着膝盖发呆。
招财蜷在她脚边,尾巴一甩一甩。
“宿主,你今天太冲动了。”
招财的声音在脑海响起:“那是岳飞啊,精忠报国、正气凛然的岳飞。你在他面前用道法,他能不生气吗?”
“我那是道法!不是邪术!”岳银瓶闷声道:“他凭什么说是歪门邪道?”
“因为他不了解啊。”招财叹气:“这个世界,道法玄术大多被视为方士之流,正经武将世家是瞧不上的。”
“况且你用的还是身法类道术,看起来就更像‘邪门歪道’了。”
岳银瓶不说话了。她知道招财说得对,可心里那股憋屈还是散不去。
脚步声响起。她抬头,看见箭头走过来,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碗热腾腾的汤面。
“还没吃晚饭吧?”箭头在她旁边坐下,递给她一碗:“你娘让我送来的。”
岳银瓶接过碗,面汤香气扑鼻,上面卧着个荷包蛋,几片青菜。她拿起筷子,小口吃起来。
箭头也不催她,自己端起另一碗,呼噜呼噜吃得很快,却并不粗鲁。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吃面,谁也没说话。
吃完面,箭头把碗放到一边,看向她:“还在生气?”
“……没有。”岳银瓶低头玩筷子。
“元帅不是故意凶你。”箭头缓缓道:“他是怕你走错路。战场上,我们见过太多靠邪术逞能的人,最后都不得好死。”
“元帅是关心则乱。”
岳银瓶抿嘴:“我知道。”
“那你那身法……到底从哪学来的?”箭头问得直接,目光却温和,没有逼问的意思:“若不方便说,便不说。但你要知道,元帅和我,都不会害你。”
岳银瓶沉默良久。她不能说实话,可编谎话又觉得对不起箭头这份真诚。
“我……我做梦梦见的。”她最终小声道:“梦里有个白胡子老爷爷,教了我一些奇怪的身法。我醒来后,就试着练了练……”
这借口烂得要命,她自己都不信。
可箭头听了,却没嘲笑,反而若有所思。
“梦中学艺……”他喃喃道:“倒也不是没有先例。古时传说,确有高人在梦中授艺之事。”
岳银瓶一愣,没想到他真信了。
“但梦终归是梦。”
箭头正色道:“那些身法虽奇,却无相应的心法和内力支撑,你强行使来,只会损伤经脉。”
“今日你与我交手时,最后那几下,气息已乱,对不对?”
岳银瓶回想,确实如此。
岳银瓶这身体毕竟只是凡人少女,强行催动道法,负荷极大。
“元帅说得对,习武当以正道为基。”箭头拍拍她肩膀:“岳家枪看似朴实,却蕴含至理。”
“你好好练,将来未必不能将那些梦中学来的奇技,融会贯通,自成一家。”
这话说得诚恳,岳银瓶心里那点怨气也散了。她点点头:“嗯。”
“那明日还练枪吗?”箭头笑问。
“练!”岳银瓶握拳,“不过你得好好教,不许再凶我。”
“那得看你能不能让我满意。”箭头站起身,拿起空碗,“早点歇着。”
他走了几步,又回头,月光下那张脸格外清晰:“银瓶,无论你学了什么,变成什么样,你都是元帅的女儿,我的……妹妹。”
“有事,别自己扛着。”
岳银瓶鼻子一酸,用力点头。
箭头这才转身离去。
招财跳上石阶,蹭蹭她的手:“宿主,有件事我得提醒你。”
“什么?”
“你不能随便使用道法。”招财的声音严肃起来:“岳银瓶这身体只是个普通凡人,经脉未开,灵气不通。”
“你强行催动道法,消耗的是她的生命本源。用一次,减寿一年。”
岳银瓶僵住:“什么?!”
“这是规则。”招财叹道:“你魂魄强大,可身体承受不住。若频繁使用,她活不过二十岁。”
岳银瓶攥紧拳头。所以……她不仅占了岳银瓶的身体,还可能害她短命?
“那……那我不用了。”她低声道:“以后都不用。”
“明智之举。”招财松了口气…“况且,宿主你现在的任务,是当好岳银瓶。好好练岳家枪,好好活着。”
“至于道法……等将来有机会再说。”
岳银瓶看着天上那轮明月,许久不语。
是啊,她现在只是岳银瓶。
十二岁,岳飞之女,学枪的将门虎女。
至于毛悦悦,至于道法,至于香港的那些人和事……
暂时,都只能放在心底。
她抱起招财,走回屋子。关上门前,她回头看了一眼院中的月光。
清冷,皎洁,照着这个陌生的时代,也照着那个再也回不去的故乡。
如此,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