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歪门邪道!(1/2)
几日后,岳飞归家。
那日天色将暮未暮,夕阳给岳府青灰的瓦檐镀了层金边,岳银瓶正蹲在院里喂招财吃小鱼干。
这猫如今已是岳府的常客,李氏见它干净亲人,也就默许它留下。忽然听见门外马蹄声由远及近,不是一两匹,是整齐的一队。
她抬起头,招财也竖起耳朵,眼睛望向大门。
门被推开,先进来的是两名亲兵,戎装佩刀,分立两侧。
而后,一人迈步跨过门槛。
那人约莫四十出头,身材不算特别高大,却挺拔如松。他未着甲胄,只穿一袭半旧的青布袍,腰束革带,足蹬黑靴。
风尘仆仆,眉宇间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沉静中透着威严。
他的脸记忆里模糊的轮廓在这一刻骤然清晰。方正面庞,肤色微黑,是常年征战晒出的颜色。
额宽鼻挺,唇线抿得笔直,下巴上留着修剪整齐的短须。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看人时目光沉稳有力,好像能穿透皮相直抵人心。
这就是岳飞。精忠报国、壮志未酬的岳飞。也是这一世她的父亲。
岳银瓶站起身,手里的鱼干掉在地上。
招财“喵”了一声,不满地叼走。
岳飞的目光扫过院子,落在她身上。那眼神里的锐利瞬间柔和下来,嘴角微微上扬,带出几道浅浅的笑纹。
“安娘。”他唤道,声音不高,却醇厚温和:“又长高了。”
岳银瓶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叫她安娘的这个男人,既是历史上那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也是记忆中会把她扛在肩上、教她认字写诗的慈父。
两种印象在脑中冲撞,让她有些恍惚。
“爹……”她终于吐出这个字,声音干涩。
岳飞走近几步,在她面前停下。他身上有尘土、汗水和淡淡铁锈的味道,是战场的味道。
他伸手,似乎想像从前那样揉她脑袋,手到半空却顿了顿…大约是发现女儿已经到他胸口高了,不再是那个能轻易抱起来转圈的小丫头。
他改而拍拍她肩膀,力道温和:“听你娘说,前阵子伤着了?还疼不疼?”
岳银瓶摇头:“不疼了。”
“那就好。”岳飞打量她几眼,眉头却微微蹙起:“你今日怎么呆呆的?可是又闯了什么祸,怕爹责罚?”
“没有!”岳银瓶忙道,下意识挺直脊背:“我就是……就是好久没见爹,一时没反应过来。”
岳飞看着她略显紧张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他不再追问,只道:“没闯祸便好。你大哥二哥军务在身,此次不能同归,还托我给你带了糖人。”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两个精巧的糖人,一个持枪的小将军,一个拿绣绷的小姑娘,虽有些融化了,却仍看得出捏得用心。
岳银瓶接过糖人,指尖触到温热的油纸,心里某处柔软的地方被轻轻戳了一下。
这个在战场上令金兵闻风丧胆的男人,怀里还揣着给女儿带的糖人。
“谢谢爹。”她小声说,这次声音自然了些。
岳飞眼底笑意更深:“进屋吧,外头凉。”
堂屋里,李氏已备好热茶和简单的点心。
见岳飞进来,她忙迎上去,眼里是藏不住的欣喜和心疼。
“鹏举。”她唤他表字,声音轻柔:“一路可还顺利?”
“顺利。”岳飞握住她的手,仔细看她:“你在家辛苦了。”
李氏摇头,眼眶微红:“我有什么辛苦的,你在外头才是……”她话没说完,只拉着他坐下,倒了热茶递过去:“快喝口热的,暖暖身子。”
岳飞接过茶碗,指尖无意擦过李氏的手背。两人对视一眼,虽无言语,那份默契与温情却自然流淌。
李氏替他掸去肩上的灰尘,动作细致。岳飞喝完茶,将碗轻轻放回桌上,顺手将李氏颊边一缕碎发别到耳后。
岳银瓶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心里涌上一股奇异的暖意。
历史上只记载岳飞精忠报国,却少有人提及他家庭的一面。原来他也会这样温柔地看着妻子,也会记得给女儿带糖人。
原来,英雄也是人。
“安娘,站在那儿做什么?过来坐。”岳飞注意到她,招手道。
岳银瓶走过去,在李氏旁边坐下。李氏给她也倒了碗茶,轻声说:“你爹刚回来,让他歇歇,莫要缠着他讲战场上的事。”
“无妨。”岳飞却道,看向岳银瓶:“安娘想听什么?”
岳银瓶一愣。她其实没什么想听的…真实的战场远比故事残酷,她见识过僵尸横行、妖魔作祟的世界,对冷兵器时代的厮杀反而提不起太多兴趣。
可她现在是岳银瓶,一个崇拜父亲、渴望了解战场的十二岁少女。
“爹这次……打赢了吗?”她问了个最简单的问题。
“赢了。”岳飞答得简短,眉宇间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但胜得不易。金贼狡诈,我军也折损不少。”
他顿了顿,似乎不想多说这些,转而问:“听箭头说,你想学岳家枪?”
岳银瓶点头:“想学。”
“为何想学?”岳飞看着她,目光认真:“女儿家习武不易,要吃很多苦。”
“我不怕苦。”岳银瓶脱口而出,“我想……想像爹和兄长们一样,保护想保护的人。”
这话一半是演戏,一半却是真心。
她想起香港,想起嘉嘉大厦里的朋友们,想起司徒奋仁。如果当时她再强一些,是不是就不会死?是不是就能保护更多人?
岳飞沉默片刻,缓缓道:“保护人,不一定非要上战场。”
“你娘在家操持,让你我无后顾之忧,也是在保护这个家。”
李氏闻言,轻轻握住岳飞的手。
岳银瓶看着他们交握的手,忽然觉得这画面很美。乱世之中,这样相濡以沫的感情,比任何山盟海誓都动人。
“但女儿既然想学,学些防身的本事也是好的。”岳飞话锋一转:“只是要记住,习武是为强身健体、明心见性,不是为逞凶斗狠。”
“我记住了。”岳银瓶郑重道。
岳飞这才露出笑容,那笑容让他整张脸都柔和下来,眼角的细纹里盛满暖意。
他伸手,这次终于揉了揉岳银瓶的脑袋,像对小孩子那样。
“那便好好学。箭头枪法得我真传,你跟着他,不可偷懒。”
晚饭后,岳飞和李氏在堂屋说话。
岳银瓶本想回房,走到廊下时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昏黄的烛光透过窗纸,映出两个依偎的身影。岳飞坐在椅上,李氏站在他身后,轻轻替他揉着肩膀。
两人低声说着什么,岳飞偶尔点头,李氏便笑起来,眉眼弯弯。
那画面温馨得让人不忍打扰。
岳银屏看得有些出神,直到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看什么呢?”
她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箭头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抱着手臂,挑眉看她。
“我……我没看什么。”岳银瓶有些心虚。
箭头顺着她刚才的视线望过去,看到窗内人影,了然一笑:“元帅和夫人感情甚笃,军中皆知。”
他说这话时语气自然,带着几分羡慕和祝福。
岳银瓶看着他侧脸烛光勾勒出他英挺的轮廓,那张和况天佑一模一样的脸在此刻显得格外生动。
她还是不太习惯。每次看到箭头,都会下意识想起况天佑,想起那个沉默内敛可箭头是鲜活的,年轻的,热血沸腾的。
他们像同一棵树上的两片叶子,脉络相似,却终归不同。
“你老盯着我作甚?”箭头忽然转头,对上她的视线:“我脸上有东西?”
岳银瓶忙移开目光:“没有……就是觉得,箭头大哥今天特别威风。”
箭头失笑:“少来。你从前可不会说这种话。”他顿了顿,又道:“既然伤好了,明日一早,后院见我。”
“练枪?”岳银瓶眼睛一亮。
“嗯。”箭头点头:“教你岳家枪的基础。”
“真的?!”岳银瓶这次是真的惊喜。记忆里,岳银瓶缠了箭头好久,箭头都以“元帅不许”为由推拒,只肯教些最粗浅的把式。
怎么突然肯教真本事了?
箭头看她雀跃的样子,笑了笑,目光投向堂屋窗户,那里映着岳飞和李氏相依的身影。
“其实元帅早就允了。”
他轻声道:“只是怕你年纪小,定性不够,才让我先磨磨你的性子。如今你伤了一场,倒似懂事不少,元帅便说,可以教了。”
岳银瓶愣住。原来如此。
那个看似严肃古板的父亲,其实一直在暗中关注女儿,用他的方式守护和引导。
“所以……”箭头收回目光,看向她,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明日可别喊累。岳家枪不是花架子,是真要吃苦的。”
“我才不会喊累!”岳银瓶挺起胸膛。
箭头伸手,在她额头上又弹了一下——这似乎成了他的习惯动作:“话别说太满。明日见真章。”
第二日天未亮,岳银瓶就被招财用爪子拍醒了。她迷迷糊糊爬起来,洗漱更衣,来到后院时,箭头已经等在那儿了。
晨雾未散,院子里笼着一层薄纱似的白。箭头一身利落的短打,手持一杆白蜡木长枪,枪头未开刃,裹着厚厚的布。
见岳银瓶来,他将另一杆稍短些的枪抛给她。
“接着。”
岳银瓶接住,入手一沉。这枪比她之前偷玩的那杆环子枪重得多,枪身光滑,透着股沉稳的力道。
“岳家枪重势不重形,重意不重力。”
箭头走到院中空地,摆开架势:“今日先学最基本的拦、拿、扎。看好了。”
他身形一动,那杆长枪仿佛活了过来。拦枪如铁锁横江,拿枪如青龙探爪,扎枪如毒蛇出洞。
动作不快,却每一式都力透枪尖,带着破风声。
岳银瓶看得仔细。她虽不是枪法行家,但毛家道术讲究身法灵动,眼力是练出来的。箭头这几式看似简单,实则蕴含了极深的发力技巧和身形变化。
“你来试试。”箭头收势,将枪立在一旁。
岳银屏依样画葫芦,摆开架势,一枪扎出…
“停。”
箭头皱眉:“肩膀太紧,腰胯未转,力只到臂,未达枪尖。再来。”
岳银瓶调整呼吸,再试。
“还是不对。脚跟要稳,如树生根。手腕要活,如蛇摆尾。”
“枪不是棍,不是抡起来就打。要像延伸出去的手臂,心意到,枪尖到。”
“呼吸!呼吸要配合动作!吸为蓄,呼为发!”
箭头教得极严,一句句指点毫不留情。
岳银瓶练了十几遍,手臂已经开始发酸,额角冒汗,箭头仍不满意。
“力道不够!”他走到她身后,握住她持枪的手:“感受我的发力。”
“不是用手臂推,是用腰胯转,将全身的力顺着脊柱传到肩,再到臂,最后聚于枪尖…”
他带着她做了一次完整的扎枪动作。
岳银瓶能清晰感觉到他手掌的温度和力量,那种沉稳而澎湃的劲道,确实和她自己使出来的软绵绵的枪法截然不同。
可她还是火大了。
不是因为她练不好…
她知道这是岳银瓶身体的问题,十二岁的小姑娘,力气本就有限,又刚伤愈。
而是因为箭头训她的语气,那种“你怎么这么笨”的眼神……
她毛悦悦什么时候被人这样训过?就算当初学道术,求叔也是耐心引导,何曾这样疾言厉色?
“我不练了!”她忽然撤力,把枪往地上一顿。
箭头一愣:“怎么了?”
“你凶什么凶!”
岳银瓶瞪他:“我才练了一天!以前你连基础都不肯教我,现在突然要求这么高,我怎么可能一下子就会?!”
箭头被她吼得怔住,随即失笑:“这就受不住了?岳家枪要是这么好学,满大街都是名将了。”
“那你也好好说啊!干嘛老是‘不对’、‘错了’、‘力道不够’!”岳银瓶越说越委屈…
其实不全是委屈,更多的是憋屈。
她一身本事使不出来,还得装成个笨手笨脚的小姑娘,被个长得像况天佑的家伙训得跟孙子似的。
箭头看着她气鼓鼓的脸,忽然意识到什么。他收起戏谑的表情,正色道:“银瓶,我不是凶你。”
“战场之上,敌人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一招错,可能就是生死之别。我严,是为你将来好。”
岳银瓶抿着嘴不说话。
“你若真不想学,我不强求。”箭头淡淡道:“但既然要学,就要学到真本事。花拳绣腿,不如不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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