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月满归途(2/2)
这话砸在小夭心上,比什么都重。骄傲如他,向来把责任扛得比天重,如今却愿意放下一切,陪她归隐。她没再说话,只用力点头,眼泪砸在他手背上,烫得他指尖颤了颤。
决心定了,两人倒不慌了。相柳先写了封《北境防务疏》,写得指尖泛了红,案头堆着三盏凉透的茶——每一条防务都标了牧民的聚居地,每一个推荐的将领都附了军功,字里行间全是为北境打算,挑不出半分错。
小夭也在忙。她把治冻伤的方子写在布上,缝进学徒的衣襟里,又把温梨汤的法子教给张婶:“冬天雪大,别让老人冻着咳嗽。”夜里整理医案时,相柳会帮她研墨,看着她在纸角画小狐狸——那是清水镇时她总画的,他忽然说:“以后咱们的院子里,也养只狐狸吧。”小夭抬头笑,把笔递给他:“那你得帮我喂。”
消息传到王都,玱玹在御书房坐了一夜。他摸着案上那枚冰纹佩——那是相柳早年送的,如今还泛着凉。暗卫说,相柳和小夭在营里种了株雪魄花,说等花开了就走。玱玹看着相柳的奏疏,指尖磨了又磨,最后只批了个“准”字,又写了封私信,只有八个字:“此去珍重,各自安好。”
皓翎王也送了礼来,是一船灵脉泉的水,还有小夭小时候爱吃的蜜饯。信里说:“我的女儿想走,孤就不拦了。以后若想回皓翎,码头永远有船。”
离别的日子定在月圆夜。草原上点起了篝火,火光照得人脸上暖烘烘的。张婶塞给小夭一包炒麦,说“路上饿了吃”;年轻的兵卒捧着刚雕的木簪,红着脸递过来:“给王姬簪头发。”相柳站在旁边,看着小夭把簪子别在发间,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他换了身布衣,白发用小夭早上帮他束的木簪松松挽着,歪了点,却没调——像极了当年在清水镇的防风邶,没了沙场的戾气,多了几分自在。小夭也穿了素色的裙,手里攥着那只雪狐皮,是他送的第一份礼。
子时一到,相柳抬手,掌心凝出冰蓝色的光,渐渐聚成一艘冰舟。舟身晶莹,映着月光,像块浮在半空的玉。他牵起小夭的手,踏上舟时,还回头看了眼——将士们举着酒碗,边民们挥着手,连风里都裹着祝福。
冰舟缓缓升空,风拂起两人的衣袂。小夭把脸靠在相柳肩上,看着脚下的草原越来越远,像片银色的海。“回家了。”她轻声说。
相柳把她往怀里紧了紧,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裹着暖意:“嗯,回家。以后再不用等雪化,也不用怕风大。”
月亮挂在中天,清辉洒了满舟。冰舟载着两人的影子,往星河深处飞去——他们的归途,不在王都的宫墙里,不在北境的营寨中,只在彼此的身边。长相思了百年,终于在这轮满月下,寻到了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