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军政分途(1/2)
十一月中旬,第一场薄雪落在龙鳞城时,军政分途的诏令正式颁布。
告示贴在四门,用的是红底黑字——这是律令诏告的形制,与寻常白榜区分。文字依旧直白,但多了几分庄重:
“自今日始,设军府、民府二衙。军府统兵事,民府治民事。各司其职,不相统属,皆直隶于都督府。”
“军府都督:赵云。辖前、后、左、右、中五军,并弩、车、水三卫。专司训练、征伐、戍守,不预民政。”
“民府长史:鲁肃。辖户曹(户籍钱粮)、工曹(匠造工程)、农曹(田亩水利)、刑曹(律法诉讼)、学曹(教化考功)。专司内政,不涉兵权。”
“原各衙署、营伍,依新制改组。三日内交割完毕,违者以抗命论。”
告示前围满了人,识字的大声念着,不识字的踮脚听着。雪粒子扑在纸面上,墨迹有些晕开,但每一个字都重如千钧。
因为这意味着,龙鳞城的权力格局,从今天起彻底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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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府的衙署设在原东门守备府。
这是一座石砌的三进院落,门前立着两尊新凿的石虎——虎是赵云要求的,他说“军府当有威仪,但不必奢华”。院中正堂的匾额已经换上,黑底金字:“龙鳞军府”。
卯时初刻,赵云第一个到。
他的伤已好了八成,左肩虽还不能使全力,但披甲执锐已无碍。今天他穿着一身新制的玄甲,甲片在晨雪中泛着冷光。站在堂前石阶上,他看着陆续到来的将领们。
陈武来得最早,身后跟着七八个东门系的校尉。见到赵云,他抱拳行礼:“都督。”
这个称呼让两人都有些不适应。三天前,他们还是平级同僚,如今已是上下级。
“陈将军。”赵云还礼,“里面坐。”
接着是其他将领:水卫都督原是巢湖船民,姓吴,人都叫他吴老大;弩卫统领是个瘦削的中年人,姓黄,善射;车卫主事则是姜离推荐的工匠头领,姓郑,精通器械。
加上各军主将、副将,堂内站了三十余人。都是血火里滚出来的汉子,此刻却都有些拘谨——新的规矩,新的上司,新的权责划分,一切都陌生。
赵云走到主案后,没有坐,而是站着开口:
“从今日起,此地便是龙鳞军务中枢。在座诸位,皆为我龙鳞军柱石。”
他声音不大,但堂内肃静。
“主公定军政分途,非为削权,乃为专责。”赵云环视众人,“以往我们既要带兵打仗,又要管粮草器械,还要调解民事纠纷——结果是什么?仗打不好,政也理不清。如今,民府专管内政,粮草、器械、兵员补充,皆由他们负责。而我们——”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只需做好一件事:练出能打仗、打胜仗的兵。”
陈武忍不住问:“都督,那若民府供给不力,耽误军务,我们……”
“有权直奏都督府。”赵云答得干脆,“主公设都督府,正是为协调两府。但有一条——军府不得自行向地方征粮调物,违者,斩。”
最后那个“斩”字,说得极重。
堂内众将心中一凛。
“另外,”赵云从案上拿起一卷文书,“军府新制三章:其一,各部兵员定额,不得私扩。其二,将领升黜,以战功、练兵成效为准,不再兼看民政绩。其三,设立‘参谋司’,专司战术推演、情报分析、器械改良——此事由庞军师总领。”
他看向众人:“诸位可有异议?”
沉默片刻,吴老大挠挠头:“都督,俺是个粗人,就问问——以后水卫造船、修船,是俺们自己管,还是工曹管?”
“工曹管料、管匠,你们提需求、验成果。”赵云答,“比如要造新式战船,你们画出图样、写明要求,递到参谋司审核,核准后转工曹制作。制作期间,你们可派人监造,但不得干涉具体工事。”
郑匠头点头:“这个好。以前俺们造器械,这个将军说要这样改,那个校尉说要那样调,最后造出来的四不像。现在权责清了,俺们只听工曹的,工曹按军府需求下单。”
又有人问军饷发放、伤兵抚恤、阵亡将士身后事……赵云一一解答,条理清晰。
问答持续了一个时辰。雪越下越大,但堂内炭火正旺,将领们脸上的疑虑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新的专注——只需专注打仗,这对军人来说,其实是种解脱。
最后,赵云宣布:“三日后,全军校阅。各卫需呈报现有兵员、器械、马匹实数,不得隐瞒。校阅后,重定编额、补足缺员。”
众将轰然应诺。
离开军府时,陈武走在最后。他回头看了眼堂内独自整理文书的赵云,忽然对身边副将低声说:“你发现没?子龙……不一样了。”
副将茫然:“哪里不一样?”
“以前他是将军,现在是都督。”陈武望着漫天飞雪,“将军只需自己勇猛,都督……要带着所有人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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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民府衙署。
这里原是龙鳞城主厅西侧的官舍群,鲁肃命人打通了五座相邻院落,形成一片联衙。每座院落挂一牌匾:户曹、工曹、农曹、刑曹、学曹。正中的主院,挂着“民府”二字。
与军府的肃杀不同,民府里一片繁忙。
户曹院中,算盘声噼啪作响。十几个书吏正核对户籍册——这是新政的基础,没有准确的户籍,均田、征税、徭役都无从谈起。鲁肃亲自坐镇,因为户籍牵扯利益最多:有人虚报人口想多分田,有人隐瞒丁口想逃役,还有世族暗藏“隐户”。
“东乡张氏,上报丁口八十七。”一个书吏递上册子,“但按三年前的黄册,他家应有佃户、仆役二百余人。”
鲁肃接过,细看:“隐户……查。派两队差役,以‘编户授田’名义,逐户核查。凡自愿脱离张氏、独立立户者,分田三十亩,免三年赋。”
他顿了顿:“但记住,只劝,不逼。若有人不愿,也不强求。”
书吏记下,匆匆去了。
工曹院里,姜离正在和几个匠头争论。为的是新式织机的推广进度。
“姜姑娘,不是俺们不尽力。”一个老匠头苦着脸,“这织机零件精细,全城能做的工匠就那么多。现在又要打农具,又要修城墙,还要造织机……实在忙不过来啊。”
姜离面前摊着几张图纸,她指着其中一处:“农具可以简化。你们看,这锄头的铁箍,其实不必这么厚,省下三成铁料,够打五十个织机梭子。还有城墙修补,用石料垒砌的部分,可以抽调泥瓦匠去,解放铁匠。”
她抬起头,眼神坚定:“主公有令,织造坊关乎二百四十个寡妇的生计,必须在腊月前备齐一百架织机。这是死命令。”
匠头们面面相觑,终于点头:“那……那俺们再想想办法。”
农曹院里,王伯正带人核算垦荒数据。地上铺着巨大的麻布地图,上面用炭笔画着新垦田的范围。
“西河滩这八百亩,土质偏沙,适合种豆。”王伯指着地图,“开春后发豆种。南山坡那五百亩,向阳,土肥,全种麦。另外……”他看向身边的小吏,“架田推广得如何?”
小吏答:“各乡报了三百多处可架之地,但百姓不敢尝试,怕白费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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