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人心初附(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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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炎在难民营待了三天。
第一天,他住在营地最破的一个草棚里——那是狗剩(现在叫陆安)和他妹妹的“家”。棚顶漏风,地上铺的稻草潮湿发霉。亲兵想给他换地方,他摇头:“就这里。”
夜里,陆安缩在角落,紧紧抱着妹妹。陆炎坐在门口,望着棚外稀疏的星光。远处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孩子的哭声、还有病人痛苦的呻吟。
这是他的城。
这些人,是他的子民。
第二天,他带着陆安去看了正在搭建的养济院。木屋已经立起骨架,几十个匠人正在铺顶。王伯也在,正指挥人挖排水沟。
“王伯,”陆炎指着木屋,“这些孩子,以后就拜托你了。”
王伯抹了把汗:“主公放心。老汉别的不懂,但知道一个理——孩子是根苗。根苗壮了,树才能长高。”
陆安仰头看着那些高大的木架,小声问:“我……我真能住这里?”
“能。”王伯蹲下身,粗糙的手摸了摸他的头,“不但能住,还能读书识字。陈夫子说了,聪明的孩子,将来能当官,能当匠师,能当将军。”
陆安的眼睛亮了。
第三天,陆炎去了织造坊。
那是原陈氏的一处仓库改的,里面摆了三十多架新式织机。姜离正在教一群妇人操作——她们大多是阵亡将士的遗孀,也有难民营里会针线的女人。
织机是姜离改良的,比旧式织机省力,织布快三成。一个妇人坐在机前,脚踩踏板,手穿梭子,布匹一寸寸从机子里吐出来。
“这是麻布,”姜离对陆炎解释,“但织法改了,织出来的布更密实,做冬衣暖和。等开春收了新棉,就能织棉布。”
一个年轻寡妇织得格外认真,手指被麻线勒出血痕也不停。陆炎走过去,她慌忙站起。
“坐。”陆炎示意她继续,“家里……还好吗?”
寡妇低头,声音很轻:“男人死在东门……留下两个孩子。以前靠救济粮,孩子总是饿。现在……现在我能织布,一天能挣三升米,够吃了。”
她顿了顿,抬起头,眼眶红了:“谢谢主公……给我条活路。”
陆炎摇头:“活路不是我给的,是你自己织出来的。”
他环视织坊里那些低头忙碌的妇人。她们中有的还年轻,有的已生白发,但此刻,都在用自己的双手,一寸一寸地织出活下去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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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的傍晚,陆炎离开难民营。
走的时候,陆安和妹妹陆宁站在养济院门口送他。两个孩子已经洗了澡,换了干净衣裳——是慈幼堂发的,粗布,但整齐。
“主公,”陆安忽然跑过来,把一个小东西塞进陆炎手里,“这个……给你。”
那是一只用草编的小鸟,编得粗糙,但能看出形状。
陆炎握紧草鸟,蹲下身:“怎么想起编这个?”
“王伯教的。”陆安小声说,“他说……人就像草,看着贱,但只要有水有土,就能活。编成东西,就有用了。”
陆炎看着他,良久,拍拍他的肩:“好好识字,好好学手艺。将来……做有用的人。”
“嗯!”陆安用力点头。
回城的路上,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
亲兵忍不住说:“主公,您这三天……太苦了。”
陆炎看着手中那只草编的小鸟,轻声说:“不苦。比起他们,我这算什么。”
他回头,望向难民营方向。
炊烟正袅袅升起——那是养济院开灶了。而更远处,慈幼堂的屋檐下,已经挂起了灯笼。陈夫子说,夜里也要开识字班,让那些白天干活的人也能来学。
星星点点的光,在暮色中亮起。
虽然微弱,但……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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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十天。
鲁肃带着账册来报:
“养济院已收容孤儿四百七十三人,全部登记造册。慈幼堂开蒙学三班,识字班两班,共有孩童、成人六百余人就读。织造坊安置寡妇、贫女二百四十人,月出麻布一千五百匹,已够制作冬衣所需。”
他顿了顿,声音有些异样:“还有……难民营自行解散了。”
陆炎抬眼:“解散?”
“是。”鲁肃眼中泛着光,“农曹来报,原在难民营的一千七百户流民,已有八成报名垦荒,搬去了新划的垦区。剩下的,或进了匠营,或去了养济院帮工。现在河滩上……只剩空草棚了。”
陆炎走到窗边,望向城西。
曾经蔓延三里的难民营,如今只剩零星草棚。大部分人,有了去处——有田可垦,有工可做,有屋可住,有学可上。
他们用脚,投了票。
“民心……”庞统不知何时走进来,轻声道,“不是靠说出来的,是靠做出来的。主公这三天,值了。”
陆炎沉默许久,问:“陆安和陆宁呢?”
“在慈幼堂。”鲁肃答,“陆安学字很快,陈夫子说他天资不错。陆宁……还小,但爱笑,会帮嬷嬷照看更小的孩子。”
“告诉他们,”陆炎说,“好好学。学成了,龙鳞城有他们施展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