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烈风（2/2）

“白牦牛……”周远亭沉吟着，目光投向北方那连绵的雪山，“在吐蕃传说中，白牦牛是山神的化身。‘神灵的牧场’，很可能指的是水草丰美的高山夏季牧场。”他们调整方向，朝着雪线附近进发。经过数日艰难的攀登，当他们翻过一道海拔极高的山口时，眼前豁然开朗——下方是一片广阔的高山盆地，绿草如茵，点缀着星罗棋布的湖泊，成群的野牦牛（其中果然有几头罕见的白色个体）在悠闲地吃草。更令人震惊的是，在盆地边缘，靠近一处蔚蓝湖泊的地方，他们发现了一片规模宏大的古代营地遗址！残存的石砌房基、废弃的冶铁炉渣、还有一条明显是人工修缮过的、通往北方更远群山的道路痕迹！

这里，显然就是古格秘道上的一个关键中转站和补给点，“神灵的牧场”！周远亭激动不已，立刻组织队员进行测绘和局部发掘。他们在这里发现了更多的遗物——宋代的铜钱、古格的佛教法器碎片、甚至还有来自中亚的玻璃器残片！这无疑证明了这条古道在历史上，确实是一条连接西藏、中原与西域的、繁荣的贸易与文化走廊。周远亭站在湖边，望着水中映照的雪山倒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澎湃之情。他不仅找到了一条路，更触摸到了一段活跃的、多元文化交流的过往。他立刻挑选了最得力的两名助手，携带所有的测绘图纸、文物标本和他亲笔撰写的最新考察报告，命令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速度返回定西城，将这一切禀报陆海。

也就在周远亭于“神灵的牧场”取得突破性发现的同时，陆海派出的向西越过控制区的斥候小队，也带回了至关重要的军事情报。他们在靠近班公湖的区域，发现了拉达克军队活动的明显迹象，而且并非小股巡逻队，是有组织的营地和工事修筑痕迹！更重要的是，他们冒险抓回了一个“舌头”，经过审讯得知，拉达克方面似乎已经隐约察觉到宋人在寻找“古格北道”，正在调兵遣将，意图封锁可能的关键出口，并有可能先发制人，攻击定西城以西新归附的部落，破坏宋人的前沿部署！

军事威胁骤然升级。陆海接到斥候回报和周远亭派人送回的捷报，几乎是前后脚。他站在舆图前，目光如炬。周远亭的发现证实了古格秘道的巨大价值，而斥候的情报则揭示了拉达克（及其背后的莫卧儿）急于扼杀这条通道的迫切心态。这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也是一场综合实力的较量。

陆海不再犹豫。他一方面命令信使以八百里加急，将周远亭的详细报告和新发现的实物证据（如宋代铜钱、中亚玻璃残片等）火速送往汴京，这一次，他要让朝堂上的所有人，包括皇帝，都亲眼看到这条古道所蕴含的、联通东西、富国强兵的巨大潜力，用铁一般的事实，回击任何妥协退让的言论。另一方面，他给定西城守将下达了明确的作战指令：主动出击！不是等待拉达克人来攻，而是集结精锐，联合布让及周边忠诚的吐蕃部落联军，以“保护商路、清剿匪患”为名，对拉达克在班公湖以东的前沿据点发动一次短促而猛烈的打击，务求摧毁其新建的营垒，俘获其人员，夺取其物资，以此向拉达克及其背后的主子展示，帝国不仅有开拓的决心，更有扞卫开拓成果的武力！他要将边境冲突控制在一定规模内，既达到震慑目的，又不给朝中主和派留下大规模开启边衅的口实。

战争的齿轮再次开始转动。定西城的军营中，士兵们检查着弓弩刀枪，擦拭着缴获和改进的火绳枪，气氛肃杀而紧张。而在遥远的“神灵的牧场”，周远亭在留下标记和少量人员看守后，正带着队伍，沿着那条古老的道路痕迹，继续向北，向着文书最终指向的、那片传说中的“乳海”（班公湖）和更广阔的西域前进。他的心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期待与一名历史探寻者的使命感，他要亲手揭开这条古老商道最后的面纱，为帝国的西进战略，绘制出最精确的最后一笔。风依旧在羌塘高原上呼啸，卷起千年的沙尘，也吹动着帝国与文明向前延伸的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