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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章 上来的人穿着别人的皮囊(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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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停了,铅灰色的云被北风吹散,露出一线冷硬的天光。

亨利睫毛上的冰碴子在晨光里碎裂成细粉,他盯着井口边缘那道缓缓隆起的雪痕,喉结动了动——三天前他往井里投放的感应铜片正在震动,频率像极了康罗伊调试差分机时,用改锥敲击齿轮的节奏。

积雪突然裂开蛛网状的细纹。

一只手先伸出来,指甲缝里嵌着黑褐色的泥垢,腕骨嶙峋得像枯枝。

接着是沾着青苔的肩膀,浸透泥浆的领口,最后是一张被水泡得发胀的脸——眼睛半睁着,瞳孔散成模糊的灰雾,却在触及亨利的瞬间,精准偏过了他脚边埋在雪下的监听铜管。

亨利往前跨了半步,戴羔皮手套的手刚要去扶,对方突然侧过身,后背重重撞在井沿的青石上。

那力道大得惊人,雪块簌簌落进他后颈,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他蹲下来,指腹轻轻抚过地面,冻土在他指尖下裂开细小的缝,像是被某种温热的东西融化了。

咕噜——

音节从他喉咙里滚出来,像两块水晶在陶罐里碰撞。

亨利猛地屏住呼吸——这串短促的爆破音接长拖尾颤音,和去年康罗伊在克什米尔实验室记录的晶藤开花频率完全吻合。

当时他们蹲在海拔四千米的冰谷里,看着蓝紫色的藤蔓在月光下舒展,每片花瓣振动时都会发出这种诡谲的共振。

你...能听见什么?亨利哑着嗓子问,伸手去够腰间的便携留声机。

对方突然抬头,空洞的眼睛直勾勾钉在他手腕的铜表上——那是康罗伊送的,刻着致最沉默的齿轮。

当晚,营地竖起一座用橡木和黄铜搭成的听诊舱。

亨利在舱内铺了七块不同材质的传导板:铸铁、丝绸、桦树皮、鲸骨、磁石、粗麻、玳瑁。

他调试好留声机,六段录音依次响起——詹尼在书房读济慈时的声线,维多利亚十岁时躲在玫瑰丛里哼的《绿袖子》,加尔各答纺织厂锅炉爆炸前的摩尔斯求救声,康罗伊初闻儿子啼哭时的抽噎,差分机蜂巢启动时的嗡鸣,最后是渡鸦掠过伦敦塔月影时的风啸。

前五段响起时,无名者像尊木雕。

直到渡鸦的风啸卷进舱内,他突然直起腰,指甲在鲸骨板上划出三道平行的浅痕。

亨利的钢笔地掉在地上——三年前康沃尔矿难,康罗伊就是用这三短一长的暗号,在塌方的巷道里救出十七个矿工。

他忘了自己是谁,亨利捏着那张划了暗号的鲸骨板,指节发白,但还记得怎么听。

消息传到詹尼耳中时,她正在利物浦港装船。

她扯下缀着蕾丝的手套,塞给吓呆的大副:改道黄河渡口。渡轮劈开冰棱时,她翻出康罗伊去年冬天写的信,最后一页夹着片干枯的槐花瓣——老男爵说过,那是他母亲故乡井台边的槐树。

她没直接去营地,而是请了个盲艺人。

老人的三弦琴在土屋里拨响,说的是段虚构的故事:有位贵人翻帕米尔雪岭,寻一口吞声之井。

井里的水喝了能忘名,能舍身,可井壁上刻着——能代人发声者,无需自称。

录音在篝火旁播放时,无名者正捧着詹尼让人送的姜茶。

他突然松开陶碗,茶水在雪地里洇开深色的痕。

他望着跳动的火焰,喉结动了动,起身往詹尼藏身的小屋走。

皮靴踩过雪壳子的声音很轻,却每一步都踩在詹尼的心跳上。

他在门前站定,从怀里摸出那块烧变形的铁片。

铁片贴在雪地上,叩出三声——轻,重,轻,像极了康罗伊当年在她窗前,用石子敲出的《致爱丽丝》前三个音。

詹尼推开门。

风卷着雪粒子扑进来,吹得她睫毛上的泪珠子直颤。

无名者抬起手,掌心还留着铁片的余温,轻轻碰了碰她颈间的半枚耳坠——断裂处的毛刺扎着他指腹,和三年前康罗伊第一次给她戴上时,她缩着脖子说的力道一模一样。

你不在了,詹尼吸了吸鼻子,伸手覆住他冰凉的手背,可你还在这儿。

营火噼啪炸响,火星子窜上夜空。

与此同时,三百里外的驿道上,一匹黑马正踏着残雪狂奔。

马背上的人裹着深灰色斗篷,兜帽下露出半张轮廓分明的脸——埃默里·内皮尔咬着马缰,怀里的牛皮袋随着颠簸发出沙沙声,里面装着十二张手绘地图,每张都标着乌尔斯特郡的古井位置,旁注用红笔写着:圣殿骑士团,正在掘井。

黑马前蹄刨起的雪雾还未散尽,埃默里已单手扯断缰绳。

他踉跄着栽进营地篝火圈,牛皮袋在雪地上拖出一道深痕,十二张地图像被惊飞的白蝶,扑棱棱散落在詹尼脚边。

劳福德的人......他扯下浸透冰碴的围巾,哈出的白雾里裹着血沫子,十二口井全封了铅,他们用反向谐波经文......话音被剧烈的咳嗽撕碎,詹尼蹲下身按住他的手腕——脉搏跳得像敲急鼓,分明是连续三日没合眼的征兆。

康罗伊的影子突然罩下来。

他半蹲着,指节轻轻叩了叩埃默里靴底的泥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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