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水利润万民(2/2)
“这是黄河里的鱼苗,”王主事解释道,“水利署特意放的,渠里水干净,鱼能活,将来秋收时,你们不光能收粮食,还能捞鱼改善伙食。”他指着渠边新栽的柳树:“这树也是护渠的,根能固土,夏天还能给渠水遮凉,一举两得。”
周老汉蹲在自家的稻田间,看着渠水顺着田埂的豁口漫进来,慢慢没过稻禾的根须。去年冬天,他跟着农技官学了“旱改水”的法子,把旱地改成了水田,插的是北境来的新稻种,现在稻穗已经开始灌浆,沉甸甸地低着头,被水一浸,绿得发亮。他掏出旱烟袋,却忘了点火,只是盯着水里的稻影发愣——这景象,他在梦里见过无数次,每次都笑着醒过来,枕头湿一片。
“爷爷,磨盘转了!”狗剩突然指着远处喊。周老汉抬头,只见村头的水车正借着渠水的动力转动,带动石磨“咕噜咕噜”地碾米,白花花的米粉顺着磨盘缝淌下来,落在竹筐里,像堆碎雪。磨房的张婶站在门口吆喝:“各家各户有新收的谷子没?快来碾!这水力磨盘快得很,一袋谷子转眼就成粉!”
村民们扛着谷子往磨房跑,笑声、脚步声、磨盘转动声混在一起,惊飞了渠边的水鸟。王主事站在新堤上,望着这一片热闹景象,手里的图纸被风吹得贴在脸上,上面“黄河水利工程图”几个字被汗水浸得有些模糊。他想起刚到河南时,百姓们见他是江南来的,都嘀咕“南方人哪懂治黄河”,现在却拉着他的手问“明年能不能再修条渠”。
日头偏西时,渠水已经浇透了两千多亩地。周老汉摘了个快成熟的麦穗,揉出麦粒放进嘴里嚼,淀粉的甜味在舌尖散开。他看见水利署的工匠们还在渠边忙碌,给闸门刷防锈漆,往渠沿培新土,有个年轻工匠的额头上渗着血——是刚才修水车时被木片划的,却只顾着说“这点伤算啥,等秋收了,比啥药都管用”。
狗剩不知从哪儿摸来个瓦罐,装满渠水递给王主事:“大人,您喝水。”王主事接过来,一口气喝了大半,抹抹嘴笑:“这水是甜,因为是你们用汗珠子换来的。”他指着远处的盐碱地,那里已经有农户开始翻地,准备引渠水改良,“明年开春,咱们再修条渠,把那边也改成水田,让河南的土地,再也不会渴着。”
周老汉蹲在渠边,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满脸的褶子都舒展开了。他想起北境王去年视察时说的话:“修堤不是堵水,是让水听话,让水养人。”那时他不懂,现在看着渠水像条温顺的龙,乖乖地流进干裂的土地,流进磨盘下的石槽,流进孩子们的瓦罐里,突然就懂了——这世上最厉害的,从来不是挡住水的堤坝,是让水变成百姓锅里米、碗里粥的智慧。
暮色降临时,渠水还在静静地流。磨盘转得更欢了,米粉堆成了小山;田埂上的老农们互相招呼着回家,脚步轻快得像踩着棉花;狗剩把瓦罐里的水倒进自家的水缸,说明天要带同学来渠边看鱼。
王主事收起图纸,发现上面落了片柳叶,沾着点渠水的湿气。他轻轻弹掉柳叶,图纸上的“梯级灌溉”示意图,在暮色里像一张巨大的网,网住了黄河的水,网住了土地的根,也网住了无数个像周老汉这样的人家,对好日子的盼头。
远处的黄河还在奔流,却不再是吓人的猛兽。新堤上的灯火一盏盏亮起,照着闸门上的水纹,像给黄河系了条温柔的腰带。而渠水带着灯火的倒影,继续往田野深处流,流过今晚,流向明天,流向一个再也不会被旱涝欺负的丰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