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2章 廊下的旧椅(2/2)
前年冬天,爸爸修水管时不小心把瓢柄掰断了,妈妈没舍得扔,找了截枣木削成新柄,用铜铆钉铆在瓢上,又缠着布条防滑。现在每次蒸馒头,妈妈还会用它舀碱面,说“铜瓢准,多一分少一分都能掂量出来”。
我总爱摩挲那光滑的瓢底,能摸到细密的纹路,像妈妈手上的茧子。铜瓢挂在墙上,一晃就是三十年,灶火熏不黑它的心,岁月磨不掉它的沉,倒像个沉默的老伙计,看着锅里的蒸汽升起,听着一家人围着灶台说笑,把日子熬得有滋有味。
院角那盘石碾,碾盘边缘都磨得圆滚滚的,像块被岁月啃过的月饼。碾砣上缠着圈旧麻绳,是前年收玉米时,爷爷怕手滑特意绑的,现在麻绳浸了油,黑亮亮的,倒成了显眼的记号。
这碾子是早年间生产队分的,奶奶说,当年全村人围着它碾小米,她就是在碾盘边,听着碾砣“咕噜咕噜”转,被爷爷用半袋新碾的小米换回家当媳妇的。后来有了电动磨粉机,石碾就闲在了院角,可奶奶还是舍不得拆,说“石头认人,碾过的粮食香”。
春天磨绿豆面时,奶奶总爱用它,说机器磨的“少了点土气”。她推着碾杆慢慢走,碾砣轧过绿豆,“咯吱咯吱”响,绿莹莹的粉末顺着碾盘纹路往下淌,落在铺好的布上,像撒了层碎玉。我凑过去帮忙,奶奶就会拍我的手:“慢着点,石碾认性子,急了它就跟你较劲。”
碾盘边的石缝里,不知何时冒出丛薄荷,夏天热的时候,风一吹,凉丝丝的气儿裹着碾过的粮食香,特别舒坦。奶奶说这是石碾“养”出来的,有灵性。去年暴雨冲垮了半面院墙,石碾却稳稳当当立在那儿,碾盘上积的水,第二天就渗进了土里,连点水痕都没留。
现在它不怎么干活了,就那么静静蹲在院角,碾盘上落着层薄灰,倒像是给岁月盖了层被子。奶奶每天都要去擦一遍碾砣,说“老物件得伺候着,不然它会生闷气”。我看着阳光下石碾的影子,忽长忽短,倒像在跟着日头慢慢走,把日子碾得匀匀实实的,满是粮食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