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3章 床头的旧闹钟(2/2)
床头的旧闹钟走得越来越慢,每天得拧三次发条才能撑到天亮。钟面的玻璃罩裂了道缝,是我小时候摔在地上磕的,指针上的漆皮掉了大半,指向“12”的数字只剩下个模糊的轮廓,却依旧固执地一圈圈转着。
今早被闹钟叫醒时,天刚蒙蒙亮。往常这个点它该响第二遍了,今天却只“咔哒咔哒”喘着气,像位跑不动的老人。我拿起闹钟晃了晃,发条“嗡”地颤了颤,指针忽然往前跳了两格,倒比实际时间快了一刻钟。
“这钟又不准了。”娘在厨房烙饼,听见动静喊了句,“扔了吧,去年给你买的电子钟多省事,数字亮堂,还不用上弦。”
我没应声,摸着闹钟背面的纹路——那是爹用刻刀雕的花纹,歪歪扭扭的,像藤蔓缠着钟身。他说当年在镇上修表铺当学徒,第一个修好的就是这种闹钟,回来就照着样子给家里做了一个,“零件都是攒的,却比买的经用”。
上初中那阵,我总爱熬夜看书,闹钟就成了娘的“眼线”。到了十点,它准会“叮铃铃”闹起来,娘就端着热牛奶进来:“别熬了,这钟比你爸的眼睛还尖。”有次我偷偷把发条松了,想多看书,结果第二天上学迟到,被老师罚站,回来就看见娘把闹钟拧得紧紧的,钟面擦得锃亮,像在跟我赌气。
把闹钟拆开,发现齿轮上积了层灰,有个小零件歪了。我用镊子轻轻拨正,又往轴心里滴了滴缝纫机油,重新装好。上发条时,手感比刚才顺溜多了,指针“嗒嗒”地走,节奏稳了不少。
中午阳光透过窗玻璃照在闹钟上,裂缝处折射出细碎的光,落在床单上,像撒了把金粉。娘进来晒被子,看见闹钟在走,愣了愣:“还真修好了?”她凑过去看钟面,“你看这裂缝,倒像道彩虹,比新的好看。”
我忽然想起去年冬天,闹钟停过一次,爹拆开修了半宿,说“这钟里的齿轮,转的都是日子”。当时不懂,现在摸着那些磨得发亮的齿轮,倒像是摸到了无数个清晨的粥香,无数个夜晚的灯光,还有爹娘在钟摆声里慢慢变老的模样。
傍晚给闹钟上最后一次发条,它“咔哒”响了声,像是在应和。窗外的晚霞红透了天,钟面上的指针慢慢走向“6”,不紧不慢,像在数着锅里饭菜的香气,数着院里归巢的雀鸣,数着寻常日子里,那些被认真对待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