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决断（2/2）

竹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陈念抱着那只绣着护本纹的布偶站在门口，眼睛还带着睡意：\"顾老师，沈老师，\"孩子举起布偶，布偶背后缝着一片小小的冷金笺，\"陈爷爷说这是'定心纹'，修东西前摸一摸，就知道该走哪条路。\"他踮起脚尖，把布偶放在两人中间的台面上，布偶的脸正好对着《传艺合记》，\"爷爷们的日记里，也有吵架的画，可是后面都画了并蒂梅。\"

这孩子的话，像一束光，照亮了我们迷失的方向。

顾云深低头看向孩子指的那页，是沈父画的简笔画：两个青年隔着修复台争执，桌上的冷金笺被风吹得翻页，页脚却画着交缠的梅枝。旁边是顾爷爷的字迹：\"传艺如弈，有攻有守，棋落一处，皆是为局。\"油灯的光落在字迹上，与沈砚辞小臂的疤痕、自己掌心的旧疤连成一道温暖的线条——那道疤，是当年两人合力救密语账本时，被同一块木刺扎的。

原来所有的分歧，最终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

\"分层揭霉需要的陈纸浆，我马上联系泾县的老周连夜送来，\"顾云深率先开口，声音里带着未消的沙哑，却少了几分之前的锐利，\"但你要同步进行低温冻干，严格控制霉变扩散的范围——每十分钟测一次湿度，数据要精准到小数点后两位。\"他抓起竹制刻刀，在冷金笺上划了道线，\"这是底线，绝不能触碰。\"

沈砚辞的肩膀松弛下来，他伸手按住顾云深握刀的手，竹戒的凉意蹭过对方的旧疤：\"我让海外团队把数字化扫描的纤维数据实时传回来，你根据数据调整纸浆——就像当年我们修复那本唐代残笺时，你掌纸，我掌灯。\"他点开平板的通讯界面，陈宇的头像正在闪烁，\"我跟他们说，一切按'问渠斋的规矩来'。\"

这一刻的默契，胜过千言万语。

陈念抱着布偶蹲在旁边，看着两人并肩趴在台面上标注修复步骤，油灯的影子将他们的手叠在一起，竹戒的金纹与琉璃镇纸的光映在冷金笺上，像两道终于交汇的星轨。孩子忽然指着窗外，东方已泛起鱼肚白：\"天亮了，\"他轻声说，\"梅花开了。\"

顾云深抬头望去，庭院里的老腊梅树顶着晨霜绽放出满枝的花朵，花瓣落在青檀苗的枝桠上，与护苗架上的三代铭牌相映成趣。他忽然明白，所谓\"决断\"从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而是像这样，带着彼此的坚持与妥协，在黑暗中摸索着同一条轨道。而窗外的天光，正顺着两人交握的手，慢慢漫进这方修复室，漫进\"双星破晓\"的第一缕晨光里。

这缕晨光，不仅照亮了修复室，更照亮了我们前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