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休谟的“自我”与断裂(2/2)
“不是两面派,是你本来就不是‘一面’的。”迪卡拉底把糖纸方块扒拉散,“就像集市上的杂货摊,既有甜的糖,也有辣的酱,你不能说摊儿是甜的,也不能说它是辣的。人也一样,有高兴的时候,有生气的时候,有勇敢的时候,有胆小的时候,这些都是‘你’,又都不全是‘你’。”
苏拉忽然从兜里掏出颗薄荷糖,剥开糖纸扔进嘴里:“可我还是觉得自己是连着的。就像我吃这糖,从剥开纸到尝到凉丝丝的味,一步都没断啊。”
“那是因为你没细想。”迪卡拉底指着窗外的云,“你看那朵云,刚才像匹马,现在像朵花,你觉得它还是那朵云,其实早就换了形状、换了水汽。休谟说的‘断裂’,就藏在这慢慢的变化里。你感觉不到断,是因为变得太慢,就像头发长了,你天天瞅着,不觉着,等过了半年一剪,才惊觉‘咋长这么长了’。”
马克在笔记本上画了个糖葫芦,串着好几个小人:“那就算是一串珠子,没线串着,拎起来不就散了?可我没散啊,还好好坐着呢。”
“这就是最妙的地方。”迪卡拉底把糖纸重新塞进铁皮盒,“休谟也说不清为啥没散,他只说‘别瞎琢磨那根线了,承认自己就是堆珠子,也挺好’。就像村里的戏班子,今天你演小生,明天他演花旦,没人是固定的角儿,可戏照样能唱下去。”
风又起了,后墙的日历“哗啦”翻了一页。苏拉把薄荷糖纸叠成小船,放在窗台上:“我奶奶总说‘人这一辈子,就像趟河,一步一个脚印’。按休谟的说法,脚印是真的,可趟河的人,每一步都在变?”
迪卡拉底盖好铁皮盒,糖纸的窸窣声没了。“其实啊,认不认‘断裂’不重要,重要的是别被‘我就该这样’捆住。就像这些糖纸,既能叠方块,也能折小船,变着花样玩,才有意思。”
阳光透过窗棂,在讲台上投下格子,铁皮盒的影子落在格子里,像块没拼完的拼图。马克忽然在糖葫芦串的每个小人脸上都画了不同的表情,苏拉的薄荷糖纸船在窗台上轻轻晃,好像随时要漂向哪里。
有些道理就像没串线的珠子,看着散,可捡起来掂量掂量,倒比攥着根看不见的线更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