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我的世界(1/2)
文/乔绥
一、我终于确定,阮维泽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了
新品发布会结束以后,公司以年会形式举办了庆功宴。酒会上,衣着光鲜的红男绿女都端着得体的微笑,穿梭在一群又一群人之间。
我也被总经理领着要去认识一个人,一路上他都在数落我?:“怎么也不打扮一下?”
那天的发布会进行到很晚,我没有精力再换装束,因此酒会上还穿着白天那套黑色职业西装。
“你到底要带我见谁啊,这么重要吗?”
“明年第一季度的业绩就靠他了,你说重不重要?”
他这样说着,就领着我站到了一扇窗前。
“阮总。”经理叫他。
那人转身,脸上挂着浅笑,月光穿过窗子落在他墨蓝色的西服上,散发着温柔的微光。
我觉得有些不真实,耳鸣声大到像是头上经过了一架飞机,忘了该做何反应,直到对方轻声唤了一句:“晚晚。”
我终于确定,阮维泽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了。
二、你就是情窦初开了呗
我第一次见到阮维泽的时候,身边还跟着一个跟屁虫。
搬家的大卡车卸下了行李,慢悠悠地开走了,扬起一片灰尘。隔着雾蒙蒙的尘埃,我看见了一个男生,他穿浅绿色的素T,抱着一个红色塑料桶,怔怔地站在大院的铁门外面。
许倏伸了头出来看,叨叨着:“这谁啊,搁这儿罚站呢?”
他的嗓门太大了,我回头就朝他脑门拍了一巴掌。
“小点儿声!”虽然我口口声声说要给新邻居留下好印象,可许倏心里应该门儿清,我就是想安安静静地看会儿帅哥。
十六岁的阮维泽皮肤白皙,眉眼清秀,顶着一头细碎的短发站在槐树底下,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形成了小小的光晕落在他头顶,生生能把人看晕了。
“我叫丁晚。”我跑到阮维泽面前,热情地自我介绍,“我家是三楼西户,你是五楼新搬来的吧?”
“嗯。”他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眉头始终皱着,就连寒暄都看起来有点悲伤,“我叫阮维泽。”
一开始,许倏看不上阮维泽,还说他耍大牌,装酷。
许倏家在隔壁那条街路口,十分钟脚程,因为离得不远,所以他经常来大院找我玩。我俩的孽缘着实是深,从小学到初高中全都分在同一个班级。虽然我并不怎么想和这样上蹿下跳的“猴子”交朋友,可耐不住他总在我眼前晃悠,于是我们勉强成了玩伴。
“什么耍大牌啊?他又不是明星,你不要乱讲。”我帮阮维泽解释,“人家那天心情不好是因为不想搬家,他奶奶刚去世。”
许倏赶着去学校抄作业,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催我走快一点儿。
那是四月,路边的蔷薇都开了,深深浅浅的红成簇地堆在围墙边。我百无聊赖地摘下了一朵小花别在发间,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句:“谁让你不写作业。”
许倏不爱学习。和他那个年龄段的大多数男生一样,能让他感兴趣的除了游戏,就是篮球。总之,教室没有留得住他的东西。他坐在倒数第二排靠墙的座位,没有一个课间他是老实待在座位上的。下课铃声一响,他总要出去溜达一圈,就算无事可做,在走廊的栏杆上趴一会儿也是极好的。
作为同桌,我一天要让十来次座位,不胜其烦。
“你能不能自己钻出去?”我趴在课桌上,有气无力地说。
许倏低头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我太高了,桌子又矮,钻不过去。”
我没有搭理他,继续闭眼打盹儿,过了好一会儿再睁眼,发现旁边座位空****的,自己的后背上还贴了一张乌龟。
在遇到阮维泽之前,我以为所有的男生都像许倏那样,好像把无穷无尽的热情都用在了“招人烦”这件事上。
阮维泽的成绩很好,但他不是书呆子,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就跟大院同龄的孩子相熟起来。他捧着一盘椒盐锅巴敲开三楼西户的门,语气温柔、神态大方地说:“你是晚晚吧?”
那时我刚洗完头发,水珠一滴一滴地落下,砸在手臂上,微微的凉意让我打了一个寒战。
爸妈早就说过了,阮维泽转来了一中,还进了隔壁的八班。我细心观察过,他出门的时间比我早五分钟。为此,我特意调整了闹钟的时间,为了多制造几次偶遇煞费苦心,好名正言顺地与他同行。
二人行变成三人行,许倏虽然没说什么,却像是憋了什么心事似的,废话明显变少了许多。
周一大课间做早操,七班和八班的方阵排在一起,我小心翼翼地卷起校服袖口,露出T恤的白色荷叶边。那是女生间比较流行的叠穿法,秘诀就是在领口或者袖口露出一点内搭的衣物,勉强称得上时尚小心机。
两只袖子都卷好了,我侧身往左边瞟了一眼,阮维泽笔直地站在那里,仿佛一棵生机勃勃的小樟子松。
早操结束了,校长也发完言了,我随着人流往教学楼的方向走时,许倏不知从哪里挤了出来,盯着我看了五秒钟,然后说道:“你是不是喜欢姓阮那小子?”
这话问得实在是突兀,我愣了好半天,才想起来捶了他一拳,压低声音吼道:“你又发什么神经?”
“我就问问。”许倏揉了揉胳膊,哭丧着脸说,“我看你老偷瞟他,就随口一问。”
我没理他,疾步往前,把他留在了原地。
在那个年纪,那确实算是个敏感的问题,尤其是在女孩之中,敏感到没人敢主动提起,生怕一些旖旎的传闻像飞蝇一样落在自己身上。我不是爱嚼舌根的人,脸皮也比一般的姑娘要厚一些,可即便如此,许倏那个问题依然像一根刺扎进了我心里。
后来的好几节课,任凭隔壁的“猴子”如何上蹿下跳地求饶道歉,我都不为所动。放学的铃声响了以后,许倏泄了气,胡乱把书往包里一塞,就抱着球去操场了。
我也收拾了书包,出门的脚步拖得慢慢的,果然在楼道上偶遇了阮维泽。
他背着深蓝色的书包,拿着一张草稿纸,正倾身和别人说话。
他身旁的姑娘我认识,八班的班长,也是校纠察大队的队长。入校两年,我和许倏不晓得被这个叫赵程程的姑娘逮到过多少次,许倏还曾装模作样地扬言要给这个不懂事的小丫头一点颜色看看。可春去秋来,我除了出勤簿上鲜红的扣分记号以外,什么颜色都没看见过。
看着他俩走在一起,我心里有些不好受,从走廊另一侧的楼梯下去,拐到了球场门口。
许倏原本正挥汗如雨,蓦然回头看见了坐在树下一脸苦闷的我,瞬间把到手的球传给了别人。
“怎么了呀这是?”
“没怎么。”我撇了撇嘴,叹口气说,“我觉得阮维泽长得挺帅的。”
许倏刚在我身旁坐下,听到这话嗤笑了一声,撸起袖子说:“他有我这么健硕的肱二头肌吗?”
“没有吧。”我无力地看了他一眼,“可这跟你的肱二头肌有什么关系呢?”
“就算没有关系,那你说他帅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我刚刚看见阮维泽和赵程程走在一起。”
我说完就转过头看着许倏,黄昏的余晖落在他脑门上,沁出的细密汗珠闪闪发光。那一刻我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些什么,我只是感觉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失落,迫切想找个人倾诉一下,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吐出这些没有逻辑的琐碎话语。
许倏皱了皱眉,不晓得是真的动了脑子还是又随口胡诌,说了一句:“你就是情窦初开了呗。”
三、眼里的光微微闪烁,好像被一阵秋风惊醒的湖泊
进入高二以后,父母的叮嘱多了,我的学习态度端正了不少,不仅开始认真听课,还有条不紊地制定了学习计划。倒是许倏,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该吃吃,该玩玩,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改变他的心态。
我曾语重心长地劝过几次:“你好歹也看看书吧。”
他摇了摇头,认真地回答:“看了,但书一合就忘。”
“那你爸妈一点儿都不着急吗?”
“他俩你还不知道吗?”许倏跷起了二郎腿,漫不经心地说,“本来也不指望我能考上大学。”
我歪着脑袋思考了片刻,点了点头:“也对。”
许倏的父母都很朴实,一家人共同经营着一家肉联厂,近几年业务疯狂扩张,几乎承包了这个小县城所有超市的生鲜供应。虽说他们家也算得上豪门大户了,可家长对孩子教育的重视程度有些欠缺。从小到大,许倏在学校上蹿下跳,成绩几乎没出过倒数第十。许爸爸憨厚朴实,教育起儿子来只有一句话:只要他不干偷鸡摸狗的事就行。
“你也知道,我成年以后是要经营厂子的,读大学对我来说意义不大。”
许倏说这句话时望着窗外,下巴搁在课桌的篮球上,不知在想些什么,眼里的光微微闪烁,好像被一阵秋风惊醒的湖泊。
与底气十足的厂二代不同,家境普通的我还是十分忌惮高考这座独木桥的。
期末考试前的那段时间,阮维泽每天都要抽时间和赵程程排练节目,两人一个弹钢琴,一个跳现代舞,好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我看着生气,干脆化悲愤为动力,考试成绩从班级倒数一跃晋升至前二十。
我在公告栏前喜滋滋看名次的时候,许倏风风火火地跑了过去。我一把拉住他的卫衣帽子,好奇地问:“干吗去啊?”
“别拽我!赵程程要跳舞了,去晚了就没地儿了。”他看起来十分焦急。
我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赵程程成绩好,长得也好,芳名传播之广,连校外的男生都会组团来看,更别说近水楼台的人了。
“哟。”许倏噙着笑,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一样,浮夸地说,“吃醋啦?”
我作势要走,不屑地说:“我回家吃硫酸。”
许倏早就习惯了我不给他留台阶下的说话方式,因此也没在意,耸了耸肩就跑出教学楼,直奔篮球场去了。
我知道他是故意诳我,他应该不会对赵程程感兴趣,因为坐在班级后两排的男生们兴致勃勃地讨论学校的漂亮姑娘时,他从没有抬过头。
四、.在黯淡的天色里,他的眼睛里装了些从前没有的情绪
冬去春来,学校要开春季运动会了。
因为女生的运动项目报名人数少,身高一米七、看起来身强体壮的我被班主任拉去报了好几个项目,全是考验耐力的高消耗运动。
班主任念完女子组名单之后,许倏瞪大眼睛鼓了鼓掌:“女中豪杰啊!”
我没搭理他,旁若无人地在数学试卷上做好标记,准备放学的时候在路上问阮维泽。
可下课铃声响了好几次,老师还没有要走的意思,眼见着拖堂已成定局,我有些急了,书包都不收拾了,抱了两本书就准备溜走。
“不至于吧丁姐?你俩住上下楼,天天都能见着,至于这么争分夺秒吗?”许倏压低声音说。
“你知道什么!过来帮我挡一下。”好在班级里实行座位轮换制,那天我的位置刚好换到了后门旁边,只要有人挡着,稍微挪几步就能溜之大吉。
“我们做事情,不能失信于人。”我已经蹲到了课桌底下,昂着脑袋,坚定地说。
许倏大概也觉得我做作,笑着说:“那我问一下,小学三年级捅小礼堂马蜂窝那次,说好被发现了一起承担,你却昧着良心将责任推到我身上,这是失信于我吗?”
“提这事儿干吗?”
“还有初二那年我骑车摔断腿,我们俩都对好口供说是体育课摔的了,结果呢,一顿红烧肉,你就把我卖给我爸了,我攒了半年零花钱买的山地车就这么被没收了。”
“哎呀,我还不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
“那五年级在郊外不小心点了稻草垛那次呢?你把自己摘得多干净啊!”
我翻了个白眼,打断了喋喋不休的许倏:“行了行了,怎么跟个怨妇似的?旧账翻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我不翻旧账还不知道你干过这么多缺德事儿呢。”
“你才缺德呢,不帮拉倒!”我蹲在课桌底下听他叨叨了半天,几乎放弃了让他帮忙的想法,没想到这时候他也弯腰蹲了下来,装作捡东西的样子,傲娇地说:“出去吧。”
我也没客气,挪到门口之后站起身就跑了。
黄昏的柔光覆盖了整座校园,花坛里的白茉莉也被笼上了一层霞光,天边有几缕绯红色的云彩,我边跑边想着阮维泽站在校门口等我的样子,仿佛那些长长的云能延伸到人心里去。
我跑得太义无反顾了,以至于看到保卫室门口并肩而立的一对璧人时,大脑出现了片刻的空白。
左臂上还挂着鲜红袖章的赵程程就站在那里,一只手扶着阮维泽的肩膀,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肚子。不知俩人在讨论什么事情,她笑得直不起腰,斜刘海从耳后掉了下来,挡住了半张巴掌脸。
我进退不得,悲伤地停在了原地。
日头从西面的地平线上隐身了,天边的霞光也渐渐从橘金过渡成浅紫,许倏背着两个书包站在我身后,在黯淡的天色里,他的眼睛里装了些从前没有的情绪。
五、英雄救美
那天到最后我也没有走上前,灰溜溜地绕到了大门左侧的铁栅栏旁边,三下五除二就翻了过去。
多亏了许倏这些年来时不时地招惹我,在追打他的过程中,我不知不觉间锻炼出了矫健的身手。
可即便如此,也不代表我有资格挑战运动会女子组1500米长跑。
比赛前,我紧张得要死。虽然班主任也说了不为名次,只要能跑完全程就算是为班级争光,可我还是不放心,担忧地抓着许倏的手说:“千万别让我猝死。”
许倏认真地安慰道:“死不了,死不了,祸害遗千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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