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水秀番外——侯爷入赘(2/2)
她看袁驰羽薄唇噙着的微笑,便知道他安排这几人,就是想通过他们的嘴,将他即将入赘的消息传遍前朝。
果然。
接下来的三日,袁驰羽之举,成了京城街头巷尾,甚至是茶楼酒肆最火爆的谈资。
市井百姓、不少文人士子特别是女官,多持赞誉欣羡。
“袁小侯爷痴情至斯,甘为赘婿,实乃千古未有的佳话!”
“江水秀大人好福气,得此一心人!”
“这才是真男儿,重情义轻门第!”
然而,勋贵圈层则是一片哗然。
“荒唐!堂堂侯爵,竟要入赘?成何体统!”
“定是皇后娘娘虽在行宫‘养病’,余威犹在,挟势逼迫!袁家军功起家,满门忠烈,岂肯真让子孙改姓?怕是做给皇上看的姿态,以表忠心罢了。”
“且看着吧,就算真成了亲,那袁驰羽岂会甘心?日后纳几房美妾,三代归宗子嗣姓袁,还不是一样?”
这些议论,自然也传到了袁驰羽和水秀耳中。
水秀只作未闻,依旧每日准时去女官司处理公务。
袁驰羽则依旧该上朝上朝,该练兵练兵。。
就在消息传开的第四日,一位素来想拉拢袁驰羽,在军中有些影响力的兵部侍郎,派管家送了一份“厚礼”到义信侯府。
并非金银,而是一名自称是侍郎远房侄女的年轻女子。
女子年方二八,确实生得柳眉杏眼,楚楚动人,据说还略通诗书。
管家话说得漂亮:“听闻侯爷即将入赘,身边总要有人伺候起居。我家大人念及侯爷府中无人打理,特将此女送来,做个贴心人。”
“她乃良家子,乖巧懂事,定不会扰了侯爷与未来夫人的情分。”
话里话外,无非是认为袁驰羽入赘是权宜之计,心中必有不甘,先塞个美妾示好,也是探探路。
彼时袁驰羽正在府中书房,闻报,脸上没有任何怒色,反而笑了笑。
他召来那女子,然后对那战战兢兢的女子温和道:“姑娘可知,大齐律例,凡强塞妾室予官员,若官员本人不愿,可反告其逼良为妾,主使者流放三千里,从者亦要受杖刑?”
那女子吓得脸色惨白,看着袁驰羽妖异的近乎可怖的微笑,只觉得心惊胆战。
“侯爷饶命!民女……民女不知,是叔父他……”
袁驰羽摆手止住她,唇边依旧带着笑,眸底却闪过冷色。
“我不为难你,甚至还要给你两条路。”
“一,我赠你白银百两,你自去谋生,或归家另嫁,从此与那侍郎再无瓜葛。二,我替你告他,你作为证人,可得赦免,但难免抛头露面,名声有损。”
女子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磕头如捣蒜:“民女选一!选一!谢侯爷大恩!”
袁驰羽当即命人取来百两银票,并派了两名亲信侍卫,“护送”这女子即刻离京,务必亲眼看着她安全归家。
此事他并未隐瞒。
当日午后,他便递上一道奏折,并非弹劾那兵部侍郎,而是向昭衡帝陈情,言明“臣袁驰羽,此生只愿与水秀一人白首,绝不纳二色。”
“此心天地可鉴,若违此誓,甘愿夺爵削职,以儆效尤。”
奏折递上不久,宫中便有旨意传出。
昭衡帝朱批只有八个字。
“夫妻和顺,国之吉兆。”
此旨一下,朝野震动。
皇上态度明确,是彻底为这场婚姻撑腰了。
那些暗地里议论的声音,顿时偃旗息鼓。
那位兵部侍郎更是吓得告病在家,多日不敢上朝。
是夜,水秀在女官司衙门听到同僚议论此事,心中震动难言。
她第一次,未等散值,便寻了个由头提前离开,径直去了义信侯府。
侯府似乎比往日更显肃静。
管家引她至祠堂外,低声道:“侯爷在里面。”
水秀轻轻推开祠堂的门。
里面烛火通明,香烟袅袅。
袁驰羽独自站在袁氏历代先祖的牌位前,背影挺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
他正将三炷新香插入香炉,动作郑重。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
烛光下,水秀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未散的红丝。
但见到她,他眼中瞬间漾开暖意,“你怎么来了?衙门没事了?”
水秀走到他身边,看着祠堂里那密密麻麻的牌位。
“你……”水秀轻声问,“值得吗?”
为了她,自请入赘,放弃亲生儿子承爵的可能……
他承受的家族压力,远比自己想象的多得多。
袁驰羽没有立刻回答。
他抬手,轻轻拂去她肩头不知何时沾上的一点飞絮,动作温柔。
然后,他望回父亲的牌位,声音低沉。
“我父亲若还在,定会拄着拐杖追着我打,骂我不肖子孙,丢了袁家列祖列宗的脸。”
他顿了顿,侧头看她,眼中是毫无阴霾的笑意。
“但我母亲……她性子最是温柔开明。若她还在,一定会很喜欢你。”
水秀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
袁驰羽慌了,手足无措地想替她擦泪,又怕唐突,只能笨拙地掏出手帕递给她。
“我、我不是故意惹你伤心……”
水秀摇摇头,接过手帕,自己拭去泪水,抬起湿润的眼眸看着他,再次问:“袁驰羽,值得吗?”
袁驰羽看着她含泪却更加明亮的眼睛,他郑重地点头,一字一句,如同誓言。
“值得。”
“等你三年,每一天,我都在想着这一刻。”
——
水秀的宅邸是姐姐离宫前,赐下的一座三进院落,位于京城中心处,离女官司衙门不远。
宅子不算大,但布局精巧,花木扶疏,水秀很是喜欢。
如今婚事定下,宅子里便开始忙碌起来,虽一切从简,但该有的准备还是要做。
婚礼前五日,深夜。
水秀仍在书房核对最后的宾客名单与宴席安排。
红烛高明,映着她沉静的侧脸。
忽地,窗棂被极轻地叩响了四下。
水秀心头猛地一跳,霍然起身,快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一道纤秀的黑影快步进入,带来一阵夜风的微凉和淡淡的草木清香。
来人拉下蒙面的黑纱,露出一张含笑的脸庞。
眉眼依旧精致,肤色被阳光镀上健康的光泽,眼神比三年前更添几分豁达。
来人正是水仙。
“姐姐!”
水秀又惊又喜,扑上去紧紧抱住她,“你……你怎么回来了?太冒险了!”
水仙笑着回抱妹妹,“傻丫头,你大婚,我怎能不回来看一眼?”
姐妹二人相拥片刻,水秀才想起什么,连忙将水仙拉到里间,压低声音:“姐姐,你回来……皇上知道吗?宫里……”
“他不知道。”
水仙摇摇头,“我悄悄回来的,看看你就走。不会久留,也不会让人发现。”
她打量着妹妹,眼中满是欣慰,“我们秀儿长大了,更漂亮,也更能干了。袁驰羽那小子,他近日所为……是个能托付的。”
水秀脸一红,依偎在姐姐身边,将袁驰羽如何准备入赘等事细细说了。
水仙静静听着,末了,握住妹妹的手:“他待你至诚,你也要好好待他。婚姻不易,贵在相知相守。姐姐……很为你高兴。”
姐妹俩说了许久体己话,直到窗外天色微明。
水仙起身,重新蒙上面纱:“我该走了......秀儿,你好好的。”
“姐姐愿你此生,平安喜乐,与所爱之人,白头偕老。”
“姐姐……”
水秀泪眼模糊。
“放心,我很好。”
水仙替她擦去眼泪,笑容温暖,“江湖路远,天地宽阔,我很喜欢。”
“等你婚后若有闲暇,也可以出来走走看看。”
她顿了顿,低声道,“替我……向孩子们问好。告诉他们,娘亲很想他们。”
说完,她不再停留,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离开了,融入还未散尽的晨雾之中。
水仙没有立刻出城。
她换了一身最普通的灰色布裙,用布巾包了头,如同一个早起赶路的寻常妇人,沿着僻静的小巷,慢慢向着城西方向走去。
路过一条小巷口时,街角一个简陋的馄饨摊刚刚支起,大锅里热气蒸腾。
水仙脚步顿了顿,走过去,在角落一张矮凳上坐下,要了一碗最便宜的清汤馄饨。
热乎乎的馄饨下肚,驱散了清晨的寒意。
她低头慢慢吃着,感受着这市井晨间。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和低沉的呼喝:“肃静——回避——!”
回首望去,一队盔甲鲜明的侍卫小跑着而来。
随后,是明黄仪仗,鎏金御辇在晨曦微光中缓缓行进。
御辇四周垂着厚重的明黄帘幕,隔绝了内外视线。
水仙坐在馄饨摊昏暗的角落里,手中汤匙微微一顿。
她隔着氤氲的热气,望着那架御辇,从大约十丈外的巷口主道上,缓缓行过。
帘幕低垂,看不见里面的人。
但水仙知道,他在里面。
御辇继续前行,碾过平整的青石板路,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
馄饨摊前,水仙喝完了最后一口汤,放下几枚铜钱,起身,拉紧头巾,毫不犹豫地转身,走进了与御辇方向相反的小巷深处。
她朝着城门,步履从容地走去。
晨光渐亮,照亮了她前行的路,也将她身后那座巍峨的皇城,远远地抛在了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