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医院治伤(2/2)
“不客气呀,”方宁蹲下身收拾他床底的垃圾,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对了,下午换药时我给你带本杂志吧?看你总躺着也无聊。”
“都行。”慕容海信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他看着她认真分类垃圾的侧脸,阳光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温柔的阴影。这几天来,医院的消毒水味里,似乎因为她的出现,多了点清甜的气息。
下午换药时,方宁果然带来了几本杂志,还额外揣了个苹果:“我洗过了,你要是无聊可以削来吃。”她解开纱布的动作依旧轻柔,检查伤口时眉头微蹙:“恢复得挺好,就是结痂有点干,我给你涂点开裂膏?”
冰凉的药膏被她的指尖轻轻抹开,带着淡淡的薄荷味。慕容海信没说话,只是看着她低垂的眉眼,看着她额前的碎发滑落,看着她抬手别头发时露出的纤细手腕——他忽然觉得,这住院的日子,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方宁收拾东西要走时,他忽然开口:“明天……能给我带份早餐吗?听说食堂的粥不错。”
方宁愣了一下,随即笑开了:“好啊!你想吃甜粥还是咸粥?我早点去给你打。”
“咸的就好。”慕容海信看着她笑起来的样子,心里那点莫名的心思像被温水泡开的茶叶,慢慢舒展开来。他知道,自己大概是对这个干净又温暖的小护士,动了点不一样的念头。
第二天一早,方宁果然提着热粥进来,还配了个茶叶蛋:“刚出锅的,还热乎着呢。”慕容海信接过粥碗时,故意放慢了动作,指尖稳稳地碰了碰她的,看到她耳尖微微泛红,他的嘴角忍不住向上扬了扬——这住院的日子,似乎开始有了点盼头。
慕容海信靠在床头,目光落在缠着厚厚纱布的手臂上,伤口传来隐隐的痒意——那是愈合的信号。他却悄悄皱了皱眉,心里竟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要是这伤好得慢一点就好了。
这念头刚冒出来,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连忙移开视线,假装看窗外的风景。可眼角的余光还是忍不住瞟向门口,那里是方宁每次进来的方向。
这几天,方宁每天都会准时来给他换药、送吃的,有时会坐下来陪他说几句话,讲医院里的趣事,或者读几段杂志上的文章。她的声音软软的,像羽毛拂过心尖,每次她离开后,病房里好像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混合着护手霜的味道。
“慕容先生,该换药啦。”门口传来轻快的声音,方宁端着治疗盘走进来,脸上带着笑,“今天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痒吗?”
慕容海信收回目光,看向她,语气不自觉地放柔:“还好。”
方宁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解开纱布,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恢复得很好呢,”她抬头冲他笑了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再过几天应该就能拆线了。”
慕容海信的心轻轻沉了一下。拆线,意味着他很快就能出院,也就意味着……不能再这样每天见到她了。
他看着方宁专注的侧脸,她的睫毛很长,低头时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认真得让人不忍打扰。他忽然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一点,或者这伤口能懂事一点,别好得这么快。
“那个……”他清了清嗓子,找了个话题,“你昨天说的那部电影,结局是什么?”
方宁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想知道呀?那我今天下班给你讲讲?”
“好。”慕容海信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心里那点因“伤口要痊愈”而起的失落,悄悄被期待取代。
他看着方宁仔细地为他缠上新的纱布,心里那个荒唐的念头又冒了出来:慢点好吧,再慢一点……至少,等听完那部电影的结局。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两人之间,暖洋洋的。慕容海信觉得,或许枪伤痊愈得慢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
方宁一边麻利地系好纱布结,一边压低声音,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说起来,你知道蒋楠盛医生吧?就是外科那个总戴着金丝眼镜的。”见慕容海信点头,她凑近了些,“前阵子他值夜班,居然在办公室煮火锅,被护士长抓个正着,据说锅里还飘着半根玉米,把护士长气的,在护士站骂了他半小时,整个住院部都听见了。”
慕容海信挑了挑眉,想象着那个总是板着脸、一丝不苟的蒋医生手忙脚乱关火锅的样子,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还有更绝的,”方宁憋笑憋得肩膀发抖,“他煮火锅就算了,居然还把白大褂当围裙系,油星溅了一身,第二天查房时患者家属盯着他衣服上的油渍笑,他还一脸严肃地问‘有什么问题吗’,差点没把我们笑死。”
她正说得兴起,忽然捂住嘴,朝门口看了眼,压低声音:“嘘……别让他听见,不然我要被穿小鞋了。”
慕容海信看着她紧张又兴奋的样子,心里那点因“伤口好得太快”而起的焦虑,忽然就散了。他靠在床头,听着方宁叽叽喳喳讲着医院里的趣事,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发梢,像镀了层金边。
“后来呢?”他忍不住追问,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
“后来啊,”方宁眨眨眼,“他买了十杯奶茶赔罪,才把护士长哄好。不过现在我们都知道了,蒋医生的白大褂里,藏着一颗想涮毛肚的心。”
慕容海信低笑出声,病房里沉闷的空气仿佛都轻快了许多。他忽然觉得,就算伤口明天就好,能多听几句这样的话,也值了。
蒋楠盛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指尖轻轻按了按慕容海信手臂上的伤口边缘,镜片后的目光专注而认真。他俯身仔细查看缝合处的愈合情况,又翻看了几页病历记录,才直起身,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恢复得不错,针线可以拆了,后续注意防晒和保湿,别剧烈运动,基本没什么问题了。”
慕容海信看着他拿起无菌剪刀,动作娴熟地挑开线头,每一下都精准利落,没带来多余的痛感。阳光从诊室窗户斜射进来,落在蒋楠盛微垂的眼睫上,在镜片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倒冲淡了他平日那副严肃刻板的模样。
“也就是说,我可以出院了?”慕容海信忍不住确认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轻快。
“嗯,”蒋楠盛点头,一边在出院单上签字,一边补充道,“药还得按时吃,下周来复查一次。还有,”他顿了顿,抬眼扫了慕容海信一下,“别再想着偷偷吃火锅,你这伤口刚好,忌口才是关键。”
慕容海信想起方宁说的那些八卦,看着蒋楠盛一本正经的样子,差点笑出声,连忙点头:“知道了,蒋医生。”
蒋楠盛把签好的出院单递给他,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手背,又迅速收了回去,像被烫到似的。他整理了一下白大褂,转身走向消毒柜:“护士会带你办手续,路上注意安全。”
慕容海信拿起出院单,看着蒋楠盛背影,忽然开口:“蒋医生,谢了。对了,”他故意拖长了声音,“听说您煮的火锅,毛肚很入味?”
蒋楠盛的背影明显僵了一下,没回头,只闷闷地丢下一句:“……胡闹。”声音里却没带多少怒意,反倒像被戳中软肋的别扭。
慕容海信笑着走出诊室,走廊里的阳光暖洋洋的,他低头看了看手臂上淡粉色的疤痕,忽然觉得,这趟住院,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慕容海信盯着手臂上刚拆完线的伤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道几乎淡得看不见的粉色痕迹,瞳孔微微收缩,喉结猛地滚动了一下。
“怎、怎么会……”他下意识抓住刚收拾好器械的蒋楠盛的手腕,声音都发飘,“蒋医生,你确定这是上周还在渗液的伤口?这才几天?就、就淡成这样了?”
蒋楠盛被他抓得一个趔趄,皱眉看了眼他的手臂,又翻了翻病历本上的照片对比:“恢复速度确实超出平均水平,但各项指标都正常,组织再生能力强是好事,说明你体质不错。”
“不是……”慕容海信急得有点语无伦次,“我是说,它怎么就不能慢点好?你看这疤,再过两周怕是就彻底没了!”
蒋楠盛莫名其妙地抽回手:“正常人都盼着伤口快点好,你倒盼着它慢点?”他推了推眼镜,忽然想起什么,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哦——是不是怕好了之后,就没借口天天来烦小宁护士了?”
慕容海信的脸“腾”地红了,像是被戳中了心事,猛地松开手:“谁、谁烦她了!我是……我是觉得这恢复速度太反常了,万一是什么并发症前兆呢!”
蒋楠盛收拾着托盘,慢悠悠道:“放心,并发症前兆不会让疤痕变好看。你要是实在闲得慌,下周复查时我给你开点维生素E软膏,擦了能让疤痕消得慢点——前提是你别又偷偷吃辣的。”
慕容海信看着自己几乎快要看不见的伤口,心里一阵发慌。他原本还盘算着,借着换药的由头,每天能见到送药过来的小宁护士,听听她讲科室里的趣事。这下倒好,伤口跟长了脚似的拼命愈合,连这点“正当理由”都要没了……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第一次觉得“身体倍儿棒”居然是件这么让人郁闷的事。
慕容海信盯着自己刚拆完线的手臂,忽然“嘶”了一声,捂着伤口就往护士站跑,脸上皱成一团,表情痛苦得像是被针扎了心口。
“小宁护士!小宁护士!”他声音发颤,老远就喊,“我这伤口……好像裂开了!疼得厉害!”
正在整理药品的小宁护士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迎过来:“怎么回事?刚拆的线怎么会裂?”她小心翼翼地撩开他的袖子,却见那道疤痕平整光滑,连点红肿都没有,哪有半分裂开的样子。
慕容海信眼神闪烁,手指悄悄掐了自己大腿一把,逼出点冷汗:“就是……就是突然一阵刺痛,像有东西在里面钻似的,说不定是里面的肉没长好?”他一边说一边偷瞄小宁的表情,生怕被看出破绽。
小宁护士皱着眉仔细检查了半天,又轻轻按了按周围的皮肤:“不红不肿,也没渗液,看着挺好的啊。是不是你刚才不小心抻着了?”
“肯定是裂开了!”慕容海信梗着脖子犟,还故意吸了口凉气,“不信你看,我这手都不敢动了,一动就疼得钻心……”他说着,还真就把胳膊僵在半空,装作动弹不得的样子。
旁边路过的蒋医生看了一眼,忍不住拆台:“刚才是谁在走廊里跟护工师傅比掰手腕来着?”
慕容海信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支支吾吾道:“那、那是刚才!现在突然就疼了!说不定是用力过猛把里面的伤口挣开了……”他越说越觉得这理由站不住脚,声音都小了下去。
小宁护士看他那副窘迫又倔强的样子,忽然忍不住笑了:“是不是不想出院啊?”
慕容海信被戳中心事,脖子都红了,半天憋出一句:“我、我就是觉得……医院的饭挺好吃的。”
这话一出,连旁边的护士都笑了。小宁护士忍着笑,从抽屉里拿出一管药膏递给她:“那这样吧,我给你开三天的换药单,你每天过来换一次药,顺便……顺便可以在食堂多吃两碗饭。”
慕容海信眼睛瞬间亮了,连忙接药膏:“真的?那太谢谢小宁护士了!”他一边说一边偷偷活动了一下手臂,哪有半分疼的样子。
蒋医生在旁边摇摇头,笑着走开了。这小子,找的理由也太蹩脚了,不过这份想留在医院的心思,倒是藏不住。
慕容海信拿着药膏,看着小宁护士转身忙碌的背影,偷偷咧开嘴笑了。虽然理由笨了点,但至少……还能再待三天。
李静猫着腰,像只偷腥的小猫,脚尖踮得老高,凑到方宁耳边用气音说:“方宁姐,你觉不觉得……慕容海信看你的眼神有点不一样?”她偷偷朝不远处正在擦器械的慕容海信努嘴,“刚才你换输液瓶的时候,他眼睛都快黏你身上了,我跟小周都看出来了!”
方宁正整理着病历夹的手顿了一下,脸颊悄悄升温,嘴上却嗔道:“别胡说,他那是看我夹错了页码,在盯着我改呢。”话虽这么说,眼角却忍不住瞟向慕容海信——他刚好抬头,两人视线撞了个正着,慕容海信像被烫到似的猛地低头,耳根红得快滴血,手里的酒精棉球都捏变形了。
“还说没有!”李静笑得更欢了,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方宁一下,“上次你发烧请假,他在护士站问了八遍‘方宁姐好点没’,比护士长查岗还勤。还有昨天,你说喜欢吃南边的梅干菜饼,今天食堂就多了这道菜,我问大师傅,说是慕容医生特意跟后勤提的——这还不算喜欢?”
方宁咬着唇没说话,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扑通扑通乱跳。她想起慕容海信上次帮她抬治疗箱时,故意放慢的脚步;想起他总在她值夜班时,“刚好”也留下来整理病例;想起他递过来的热咖啡,永远是她喜欢的三分糖……
“哎呀,脸红了!”李静伸手要戳她的脸,被方宁笑着拍开。两人正闹着,慕容海信忽然端着盘洗好的草莓走过来,把盘子往方宁面前一递,声音结结巴巴:“刚、刚从食堂拿的,挺甜……你尝尝。”说完转身就走,连李静挤眉弄眼的表情都没敢看。
李静冲方宁挤眼睛:“瞧见没?送草莓呢!这要是没意思,我把护士帽摘了给你当球踢!”
方宁拿起一颗草莓,指尖触到微凉的果肉,心里却暖烘烘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草莓鲜红的果皮上,像极了慕容海信每次跟她说话时,那片悄悄爬上耳根的红晕。她咬了一口,甜津津的汁水漫开来,连带着空气都好像甜了几分。
慕容海信攥着手里的出院通知单,指节都捏白了。三天时间像指缝里的沙,眼看就要漏完,他在走廊里来来回回踱着步,眼睛不住往护士站瞟——方宁正在低头写护理记录,阳光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温柔的阴影。
“慕容医生,还不走啊?”路过的护士笑着打趣,“再磨蹭食堂糖醋排骨都要被抢光了。”
他含糊应了一声,脚却像钉在原地。口袋里的草莓糖被体温焐得发软,那是昨天方宁塞给他的,说“看你总皱眉,吃点甜的能松快些”。他摸了摸糖纸,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往药房跑。
方宁刚写完最后一行字,面前就多了个药盒。抬头一看,慕容海信站在那儿,耳朵红得厉害,手里举着盒维生素c:“那个……你上次说最近总熬夜,这个能提神。”
她愣了愣,接过药盒时指尖碰到他的,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谢……谢谢。”方宁低头看着药盒,嘴角忍不住上扬。
“还有这个。”慕容海信又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个小袋子,里面是晒干的金银花,“你不是总说嗓子干吗?泡水喝挺好的。”他顿了顿,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我妈寄来的,挺管用……”
方宁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忽然笑出声:“慕容医生,你是不是不想出院啊?”
慕容海信脸“腾”地红透了,梗着脖子辩解:“谁、谁不想出院了!我是……是怕你忘了按时吃药。”话刚说完,自己都觉得没底气,挠了挠头,“其实……我明天还来复查,医生说伤口恢复得不太好,得再让他看看。”
方宁挑眉:“哦?哪个医生说的?我怎么没听说?”
他眼神闪烁,半天挤出一句:“就……就蒋医生,他刚跟我说的。”
方宁憋着笑,故意逗他:“是吗?那太好了,正好我明天值早班,到时候给你带路。”
慕容海信猛地抬头,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真的?”
“嗯,”她晃了晃手里的药盒,“不过,下次想找理由见我,能不能编个像样点的?”
他挠着头嘿嘿直笑,耳根的红晕蔓延到脸颊,像个拿到糖的孩子。走廊尽头的阳光斜斜照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缠缠绕绕,像舍不得分开似的。
慕容海信站在花店门口,有些局促地攥着衣角。玻璃橱窗里摆着各色鲜花,玫瑰娇艳,百合清雅,向日葵灿烂得晃眼,每一朵都像在朝他笑,却又让他犯了难——该选哪一种呢?
他想起方宁护士总是穿着干净的白大褂,袖口永远熨得平整,说话时声音轻轻的,像春风拂过湖面。她的眼睛很亮,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弯成好看的月牙,比橱窗里最艳的玫瑰还要动人。
“先生,需要点什么?”店员热情地迎上来,“是要送朋友吗?”
慕容海信点点头,声音有些发紧:“嗯,送给……一位护士。”
“护士啊,那推荐您选康乃馨呢,寓意健康、感恩,很合适。”店员指着旁边一束粉色康乃馨,“您看这颜色多温柔,配着满天星,雅致又好看。”
慕容海信看着那束康乃馨,花瓣粉得恰到好处,确实温柔,像方宁给病人换药时的动作。但他总觉得缺点什么,方宁不仅仅是温柔,她还有股韧劲,上次自己发烧到糊涂,是她守在床边,每隔半小时就量一次体温,眼睛熬得通红也不肯去休息。
“有没有……更有劲儿点的花?”他搜肠刮肚,才想出这么个词。
店员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有啊!向日葵怎么样?象征着阳光、活力,看着就让人精神振奋,特别适合给需要能量的人。”
慕容海信看向那束向日葵,金黄的花瓣舒展着,像一个个小太阳,确实透着股蓬勃的劲儿。他想起方宁给自己处理伤口时,明明手在抖,却还是咬着牙说“别怕,很快就好”,那股子不服输的韧劲儿,倒真像这向日葵。
可他又想起,方宁偶尔也会露出疲惫的样子,上次科室评优,她明明做得最好,却因为名额有限没选上,偷偷在楼梯间掉过眼泪,肩膀一抽一抽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兽。
“那……有没有既阳光,又能让人安心的花?”他又问,语气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翼翼。
店员想了想,转身从花架上取下一束洋桔梗,淡紫色的花瓣层层叠叠,带着淡淡的清香:“洋桔梗吧,花语是真诚不变的爱,还有坚强、自信的意思。配着向日葵一起,既有活力,又显温柔,怎么样?”
慕容海信看着那束洋桔梗,花瓣柔软却挺括,不像玫瑰那么张扬,也不像百合那么清冷,倒像方宁那个人,看着柔和,骨子里却有股韧劲。他再看看旁边的向日葵,忽然觉得很合适。
“就这个,”他指了指洋桔梗和向日葵,“再加点满天星。”
店员手脚麻利地包装起来,淡紫色的洋桔梗和金黄的向日葵搭配着白色的满天星,用浅色的包装纸一包,清新又亮眼。
“写张贺卡吗?”店员递过一张卡片。
慕容海信接过笔,手却顿住了。写点什么呢?说“谢谢你照顾我”?太普通了。说“我挺喜欢你的”?又太直白,他脸皮薄,实在写不出来。
犹豫了半天,他才一笔一划地写下:“愿你每天都有阳光,偶尔累了,也有人给你靠一靠。”
写完,他把卡片塞进花束里,付了钱,抱着花往外走。阳光落在花束上,向日葵的花瓣更亮了,洋桔梗的紫色也显得格外温柔。
他一路小心翼翼地护着花,生怕被风吹坏了。走到医院门口,却又犯了难——直接送进去吗?万一她正在忙怎么办?万一被其他护士看到起哄怎么办?
正纠结着,就看到方宁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拿着个空了的输液瓶,大概是去处理医疗垃圾。她低着头,脚步轻快,白大褂的衣角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慕容海信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把花往身后藏了藏。
方宁抬头看到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慕容先生?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说明天复查吗?”
“我……”慕容海信把花从身后拿出来,脸颊发烫,“给你的。”
方宁看着那束花,眼睛一下子亮了,像落满了星星:“给我的?”
“嗯,”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看你……平时挺累的,希望你能开心点。”
方宁接过花,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她低头闻了闻花香,笑容更甜了:“谢谢你,我很喜欢。洋桔梗和向日葵,都是我喜欢的。”
慕容海信看着她笑眼弯弯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融融的。原来让她开心,是这么简单又让人满足的事。
“那……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复查。”他怕再说多了会出错,连忙道别。
“好,明天见。”方宁抱着花,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走远了,才低头轻轻抚摸着柔软的花瓣,贺卡从花束里滑出来,她捡起来,看到上面的字,嘴角的笑意慢慢漾开,眼底像盛了清泉,又亮又暖。
那天下午,护士站多了一抹亮色。那束洋桔梗和向日葵被插在一个干净的玻璃瓶里,放在窗台最显眼的位置,阳光照在花瓣上,整个护士站都好像明媚了几分。
方宁每次路过,都会忍不住看一眼,心里像揣了颗糖,甜丝丝的。
李静端着刚泡好的菊花茶走过来,眼尖地瞥见窗台上那束亮眼的花,顺手拿起飘落的贺卡,清了清嗓子故意拖长音调念:“‘愿你每天都有阳光,偶尔累了,也有人给你靠一靠’——啧啧,这慕容先生挺会啊,方宁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早跟人暗通款曲了?”
方宁正给输液管排气的手一顿,脸颊腾地红了,伸手去抢贺卡:“别瞎念!人家就是……就是看我最近值夜班累着了,客气客气。”
“客气能把洋桔梗和向日葵配得这么上心?”李静挑眉,用胳膊肘撞了撞她,“我可记得你上次跟我念叨,说洋桔梗的花语是坚强,向日葵代表阳光,这不摆明了把你的性子摸得透透的?”
旁边的小护士也凑过来笑:“方宁姐,慕容先生这是借着送花表心意呢,你就别嘴硬啦!”
方宁被说得耳根都红了,只好佯怒道:“去去去,都干活去,小心护士长看见扣你们绩效!”嘴上这么说,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手指轻轻摩挲着贺卡上的字迹,心里那点甜意像泡开的菊花茶,慢慢漫开来。
蒋楠盛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病历夹从护士站经过,听到这边的嬉笑声,脚步顿了顿。他抬眼看向方宁,目光在她泛红的脸颊和窗台上那束依旧鲜妍的洋桔梗、向日葵上扫过,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随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
“方护士,3床的病人该换药了。”他声音平淡,像往常一样带着职业性的冷静,仿佛刚才的笑语与他无关。
方宁猛地回神,连忙应道:“好,我这就去。”说着从窗台拿起治疗盘,快步往病房走,擦肩而过时,似乎感觉到蒋楠盛的目光在她背后停留了一瞬,又很快移开。
李静看着蒋楠盛的背影,凑到另一个小护士耳边嘀咕:“你说蒋医生是不是也……”话没说完,被蒋楠盛回头看过来的眼神打断,连忙拉着小护士做了个鬼脸,低头假装整理治疗台。
蒋楠盛收回目光,翻开病历夹,指尖在“慕容海信”这个名字上轻轻顿了顿,随即划过,继续往前走,白大褂的衣角在走廊里划出利落的弧线,没人知道他病历夹里夹着一张泛黄的便签,上面是他多年前偷偷记下的、方宁随口说过的一句话:“其实洋桔梗配向日葵,不如配小苍兰好看呢。”
方宁刚交完夜班记录,就被护士站的同事笑着推了推:“方宁姐,你的花!好漂亮啊!”
她抬头,只见一大束洋桔梗配着小苍兰摆在桌角,淡紫的洋桔梗开得正好,白色小苍兰藏在其间,香气清清淡淡的。花束里没插卡片,只有张小小的便签,上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字:“上次你说的,确实更配。”
方宁捏着便签愣了愣,忽然想起前几天随口跟李静抱怨的话——当时看到走廊里摆的洋桔梗配向日葵,她随口说了句“其实洋桔梗配小苍兰更雅致”,没想到竟被人记在了心上。
“谁送的啊?这么懂你心意。”同事凑过来打趣,“看这字,笔锋挺硬的,不像咱们科室的医生啊。”
方宁指尖划过花瓣,小苍兰的香气漫上来,心里忽然有点发暖。她想起昨天蒋楠盛路过时,似乎往护士站多看了两眼,又想起他病历夹里那张泛黄的便签……脸颊悄悄热了起来。
“可能是……之前帮过的病人吧。”她含糊着应付过去,却忍不住把花束往窗边挪了挪,让阳光能照在花瓣上——淡紫配雪白,在晨光里确实比配向日葵顺眼多了。
这时李静端着治疗盘经过,看到花束眼睛一亮:“哟,这不是你说的‘最佳搭配’吗?哪个有心人送的?快老实交代!”
方宁被问得心慌,拿起病历夹挡着脸:“别胡说,我先去查房了。”转身往外走时,脚步都带着点飘,藏在白大褂口袋里的手,紧紧攥着那张便签,指腹一遍遍摩挲着那行字。
方宁抱着刚换下来的输液瓶,站在走廊拐角,看着不远处的两个身影,眉头不自觉地拧成了疙瘩。
蒋楠盛正蹲在护士站旁,帮她整理散落的登记本,指尖划过页面时动作轻轻的,像是怕碰坏了什么宝贝。“你上次说这支笔总漏墨,我让人换了个笔芯,试试?”他递过来的钢笔锃亮,显然是仔细打理过的。方宁接过笔,笔握处的温度顺着指尖漫上来,心里暖烘烘的。
而走廊另一头,慕容海信正踮脚往她的储物柜里塞东西,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等他转身,手里捧着个保温杯:“你昨天说胃不舒服,让食堂炖了小米粥,温着呢,快趁热喝。”杯沿还细心地套了层隔热套,生怕烫着她。
方宁看看手里的钢笔,又看看那杯冒着热气的小米粥,一时间竟不知道先接哪样。
蒋楠盛总是记得她随口说的小事,像春雨似的,一点一点浸润人心。上次她抱怨夜班冷,第二天护士站就多了条带绒的披肩,后来才知道是他跑了三家店才买到的;慕容海信则像夏天的太阳,热烈又直接,她值夜班时,他总能“恰好”也在科室加班,桌上永远有她爱吃的草莓蛋糕,说是“家属送多了吃不完”。
“发什么呆呢?”蒋楠盛的声音温和,“粥凉了就不好喝了,先去尝尝慕容医生的心意吧。”他笑着推了推她的胳膊,眼底没半分不悦。
慕容海信也看到了她手里的钢笔,扬了扬下巴:“蒋医生选的笔不错啊,配你写的字正好。”语气里带着点较劲,却没真的动气。
方宁被两人看得更慌了,抱着保温杯的手紧了紧,小米粥的暖意透过杯壁传到掌心,钢笔的微凉却还留在指尖。她低头抿了口粥,甜糯的口感漫开来,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细致入微,一个热烈坦荡,到底该怎么选呢?
旁边路过的小护士凑过来偷笑:“方宁姐,纠结也是幸福的烦恼呀!”方宁瞪了她一眼,脸颊却更烫了,捧着粥快步往病房走,身后传来蒋楠盛和慕容海信相视而笑的声音,倒不像她想的那样剑拔弩张。
她靠在病房门上,听着里面病人均匀的呼吸声,心里乱糟糟的。或许……现在这样也挺好?她偷偷回头,看到蒋楠盛正帮慕容海信整理被风吹乱的白大褂,而慕容海信则把刚买的热咖啡塞给了蒋楠盛。阳光穿过走廊的窗户,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竟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方宁把厚厚的复习资料在桌上堆成小山时,蒋楠盛和慕容海信几乎同时拎着咖啡出现在护士站。
“听说你要考执业药师证?”蒋楠盛放下两杯热拿铁,指尖点了点最上面那本《药理学》,“这本我当年做了三套笔记,等下找给你。”
慕容海信则从包里掏出个荧光笔套装,笔帽上还别着张便签,写着“重点章节已标红”:“我托药剂科的朋友划了高频考点,比啃教材省劲。”
方宁看着两人手里的“备考礼”,刚想开口道谢,手机突然弹出刷题软件的倒计时——距离考试只剩二十天。她抓起一本习题集往值班室跑,留下句“谢礼先存着,等我考完请你们吃火锅”,背影快得像阵风。
接下来的日子,护士站总能看到方宁抱着书啃的身影。午休时别人趴着补觉,她蹲在走廊角落背药名;夜班不忙的间隙,就把错题本摊在治疗盘旁边,连配液时都在念叨“青霉素过敏反应处理流程”。蒋楠盛路过时总会默默放下一杯温牛奶,慕容海信则趁送化验单的间隙,塞给她颗薄荷糖:“醒脑,免得背串了药名。”
有次值夜班,方宁对着错题本发呆,忽然抬头问刚好进来拿器械的蒋楠盛:“你说我要是考不过怎么办?”
“那我就把笔记再抄一遍给你,”蒋楠盛帮她把滑落的头发别到耳后,“反正当年我抄笔记的时候,可比你现在愁多了。”
正说着,慕容海信推门进来,手里举着张打印纸:“刚从人事科拿的往年真题,最后三套,今晚熬夜也得刷完。”他把纸拍在方宁桌上,又变戏法似的摸出袋巧克力,“累了就嚼颗,别硬撑。”
方宁看着桌上的真题和巧克力,忽然笑了。窗外的月光落在习题集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知识点好像没那么难啃了。她抓起笔,在错题旁边用力画了个五角星——等考完试,这火锅不仅要请,还得加两盘肥牛,才算不辜负这堆笔记和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