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医院治伤(1/2)
草丛中的动静越来越清晰,两道身影鬼鬼祟祟地探出头来,正是林宇安排在侧翼巡逻的手下张强和李瓜。两人都穿着迷彩服,脸上涂着油彩,手里紧握着冲锋枪,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刚才那动静是啥?你听见没?”李瓜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紧张。他身材瘦小,胆子也小,每次执行这种巡逻任务都提心吊胆的。
张强比他壮实些,眉头紧锁,侧耳听了听周围的动静,沉声道:“好像是这边草丛里传出来的,说不定是有不速之客闯进来了。‘毒蛇’老大说了,最近风声紧,让咱们盯紧点,千万别出岔子。”
“可……可这破地方鸟不拉屎的,除了咱们,谁会来啊?”李瓜咽了口唾沫,眼神躲闪着,“再说了,跟着老大干这行当,天天提心吊胆的,我早就受够了。前阵子查理森那帮人被一锅端了,王虎和‘黑豹’也栽了,我总觉得下一个就轮到咱们了。”
张强狠狠瞪了他一眼:“闭嘴!胡说八道什么?老大能耐大得很,化学天才,那些警察根本斗不过他。当初要不是老大收留咱们,咱们早就在街上讨饭了。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你要是敢动摇,小心老大扒了你的皮!”
李瓜被他吼得缩了缩脖子,但还是忍不住嘟囔:“可我真怕啊……你想想,咱们手上沾了多少血?真要是被抓住了,那可是死路一条。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呢,我不想就这么完了。”
张强的脸色也暗了暗,显然李瓜的话戳中了他的心事。他沉默了几秒,声音放低了些:“谁不怕?但现在说这些有啥用?老大在岛上布了多少陷阱,多少人手,你又不是不知道。真要跑,能跑出去吗?上次那个想偷偷溜走的小子,最后下场咋样,你忘了?”
李瓜打了个寒颤,想起那个被林宇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同伴,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我……我没忘。可我就是心里发慌,尤其是刚才听见那动静,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咱们。”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深坑旁传来队员们低声救援的声音。张强和李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紧张。
“走,去看看!”张强咬了咬牙,端起枪,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摸过去。李瓜犹豫了一下,也赶紧跟了上去。
两人猫着腰,借着茂密的草丛掩护,慢慢靠近深坑。当他们看到坑底的队员和周围正在施救的几人时,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是警察!”李瓜差点叫出声来,被张强一把捂住了嘴。
张强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别出声!咱们先回去报信,让老大派人来收拾他们!”
李瓜点点头,刚想转身,却又停住了脚步,拉了拉张强的胳膊:“等等……你说,咱们要是把他们引过来,然后趁机跑掉,行不行?警察不是一直在抓老大吗?咱们帮他们一把,说不定还能戴罪立功,留条活路。”
张强愣住了,显然这个想法也让他心动。他看着不远处正在忙碌的警察,又想起林宇平日里的残暴和自己朝不保夕的日子,心中开始动摇。
“你疯了?”张强虽然嘴上呵斥,但眼神却在闪烁,“老大的人遍布全岛,咱们跑得了吗?再说了,警察会信咱们?”
“那总比坐以待毙强吧?”李瓜急道,“你想想,王虎他们都被抓了,老大这摊子迟早要完。咱们现在不找机会脱身,等警察打进来,想跑都来不及了!”
两人在草丛里低声争执起来,谁也没能说服谁。而深坑旁的队员们已经成功将同伴拉了上来,他们敏锐地察觉到周围似乎有人,立刻提高了警惕,端起枪扫视着四周。
张强和李瓜吓得赶紧缩回草丛深处,大气都不敢喘。张强看了一眼李瓜,又看了一眼远处隐约可见的基地灯光,心中的天平开始慢慢倾斜。
张强咬了咬牙,一把拽住还在犹豫的李瓜:“别磨蹭了!先给老大报信再说!要是让警察端了老巢,咱们俩一个也跑不了!”
李瓜被他拽得一个趔趄,踉跄着跟在后面,嘴里还在嘟囔:“可……可这要是报了信,咱们不就彻底没回头路了吗?”
“现在想这些有屁用!”张强压低声音吼道,脚下步子没停,“老大要是倒了,警察第一个饶不了咱们这些跑腿的!先把眼前这关过了再说!”
两人猫着腰,借着草丛和岩石的掩护,慌慌张张地朝着基地中心跑去。一路上,李瓜几次想停下,都被张强死死拉住。穿过一片低矮的灌木丛时,李瓜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枯枝,“咔嚓”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吓得他差点瘫坐在地上。
“废物!”张强低骂一句,拽着他加快了速度,几乎是拖着他往前冲。
基地中心的木屋亮着灯,林宇正坐在桌前擦拭一把改装过的手枪,听到外面的动静,头也没抬:“什么事?”
张强和李瓜一头扎进屋里,气喘吁吁,张强扶着桌子直喘气,李瓜则瘫在地上,半天说不出话。
“警察……警察摸进来了!在西边的深坑那边!”张强好不容易顺过气,急声说道。
林宇擦枪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两人,眼神冷得像冰:“多少人?怎么进来的?”
“没看清……就看到几个在坑边救人,好像是咱们巡逻的兄弟掉下去了!”李瓜终于缓过来,连忙补充,“他们动作挺隐蔽,要不是我们刚好路过,根本发现不了!”
林宇把枪往桌上一拍,站起身:“废物!连个边防线都看不住!”他转身抄起墙上的对讲机,厉声下令,“所有人集合!西边有动静,给我把他们围起来!别放跑一个!”
对讲机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回应,基地里瞬间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林宇瞪了张强和李瓜一眼:“带路!要是让他们跑了,你们俩就去填坑!”
张强和李瓜不敢耽搁,连忙点头哈腰地在前头引路,心里却七上八下——刚才那念头像颗种子,在心里发了芽,尤其是想到警察可能带来的“戴罪立功”机会,李瓜的脚步不由得慢了半拍,被张强狠狠瞪了一眼才赶紧跟上。
而另一边,深坑旁的队员们已经察觉到有人离开,迅速做好了戒备。领头的队员打了个手势,几人立刻分散隐蔽,枪口对准了通往基地的方向。一场硬碰硬的对峙,眼看就要爆发。
枪声在丛林里炸开,子弹擦着树干留下焦黑的痕迹。慕容海信拽着金总猫腰穿梭在灌木丛中,身后追兵的喊叫声越来越近。
“金总,抓紧!”慕容海信低喝一声,猛地将金总推向一块巨石后,自己转身抬手就是两枪,精准打在追兵的枪托上。“哐当”两声,两把枪脱手飞出,趁着对方慌乱的瞬间,他迅速拽起金总继续狂奔。
金总喘得几乎窒息,西装被树枝划破了好几道口子,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发型此刻凌乱不堪:“海信……这样不是办法,他们人太多……”
“别怕,”慕容海信侧脸线条紧绷,眼神却异常冷静,“我早就留了后手。看到前面那片竹林没?进去就安全了。”
穿过茂密的蕨类植物,两人冲进竹林。竹竿交错的缝隙里,阳光碎成斑驳的光点。慕容海信突然吹了声尖锐的口哨,竹林深处立刻传来一阵窸窣响动,数道黑影从竹梢跃下——是他提前安排在这里的暗卫。
“拦住他们!”慕容海信下令的同时,已经带着金总钻进竹林更深处的密道入口。暗卫们立刻与追兵缠斗起来,刀剑碰撞声、喝骂声在竹林里回荡。
密道狭窄潮湿,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慕容海信走在前面,用手电筒照亮前路,沉声说:“这条道直通山外的接应点,是我去年就备好的。金总,委屈您忍忍,出去就好了。”
金总扶着岩壁,看着慕容海信宽厚的背影,忽然道:“海信,你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
慕容海信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手电筒的光打在他脸上,明暗交错:“金家树大招风,总有人眼红。我不能让您出事。”
说话间,身后的打斗声渐渐远去。两人在密道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看到出口透来的光亮。慕容海信先探头观察了片刻,确认安全后才对金总比了个手势:“到了。”
出口外是片隐蔽的山谷,接应的越野车早已等候在那里。慕容海信打开车门,护着金总坐进去,自己才绕到驾驶座。引擎启动的瞬间,他透过后视镜看了眼竹林方向,眼神沉了沉——这次突围虽险,但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剧烈的枪声在竹林里炸响,慕容海信猛地将金总推开,自己却没躲开那颗呼啸而来的子弹。子弹穿透他的肩胛,带出一道血箭,溅在青翠的竹叶上,格外刺目。)
“海信!”金总惊呼着扑过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慕容海信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透了衬衫,脸色白得像纸。他咬着牙推开金总,声音因剧痛发颤,却仍带着命令的口吻:“走……别管我……”
暗卫们还在与追兵缠斗,刀剑碰撞声混着枪声织成一张紧绷的网。慕容海信忍着痛抬手射击,精准击中一个追兵的手腕,枪掉在地上发出脆响。但失血带来的眩晕感越来越强,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只能靠本能扣动扳机。
“要走一起走!”金总死死拽着他的胳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你以为我是那种丢下同伴的人吗?”她看了眼出口的方向,又回头看向慕容海信流血的伤口,心一横,突然从他腰间摸出备用手枪,转身朝着追兵连开数枪,逼得他们暂时后退。
“暗卫!掩护!”金总嘶吼着,声音因愤怒而沙哑。暗卫们立刻会意,攻势骤然猛烈,为两人争取到短暂的空隙。金总架起慕容海信,他的体重压得她踉跄了几步,但她咬紧牙关,硬是拖着他往密道入口挪。
“放下……我……”慕容海信的意识渐渐涣散,肩胛的伤口像有无数根针在扎,“留着力气……你能跑出去……”
“闭嘴!”金总打断他,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他染血的衬衫上,“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向董事会交代?怎么向那些等着看我们笑话的人交代?”他的语气带着哭腔,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倔强。
密道入口就在眼前,金总咬着牙将慕容海信推进去,自己刚要跟上,却看到追兵已经突破暗卫的防线,为首的正举枪瞄准他们。慕容海信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拽住金总的衣领,将他拉进密道,同时反手按下入口的机关。沉重的石门缓缓落下,将追兵的怒骂和枪声都挡在了外面。
密道里一片漆黑,只有慕容海信粗重的喘息声。金总摸索着打开手电筒,光束照在他苍白的脸上,他的嘴唇泛着青紫色,肩胛的血还在往外渗。
“撑住!”金总撕开衬衫给他包扎,手指抖得厉害,“我们快到出口了,撑到那里就安全了……”
慕容海信虚弱地笑了笑,血沫从嘴角溢出:“金总……别骗自己了……这伤……”他没说完,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
金总抱着他的头,眼泪汹涌而出,却不敢哭出声。他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必须带着他出去——不仅因为他是同伴,更因为这个中枪倒下的男人,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希望。
密道的石门缓缓合拢时,金总抱着昏迷的慕容海信,听到了外面隐约传来的警笛声。他心中一喜,知道外围接应的警察终于到了。
“警察来了!海信,听到了吗?我们安全了!”金总对着慕容海信的耳朵轻声说,尽管知道他可能听不见。他加快脚步,沿着密道往前跑,手电筒的光束在前方晃动,照亮了潮湿的岩壁。
警笛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扩音器里传来的喊话声:“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出来投降!”
金总跑到密道出口,小心翼翼地推开伪装成假山石的出口盖,探出头观察。外面的空地上,警察已经拉起了警戒线,穿着防弹衣的警察们正举着枪,警惕地对着之前他们出来的那片竹林。
“这里!我们在这里!”金总挥了挥手,大声喊道。
立刻有几名警察跑了过来,为首的是刑侦支队的张队长。他看到金总怀里的慕容海信,脸色一变:“快!叫救护车!”
两名警察迅速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慕容海信,用担架抬着往警戒线外的救护车跑去。张队长看着金总,眉头紧锁:“金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接到匿名举报,说这里有非法武装火并,还涉及到绑架。”
金总深吸一口气,简单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从被追杀到躲进密道,再到慕容海信为了保护他而中枪。她指着竹林的方向:“里面还有一些敌人,不过应该已经被你们控制住了。”
张队长点了点头,对着对讲机下令:“一组二组,彻底搜查整片竹林,注意排查是否有遗漏的嫌疑人!三组,跟我去密道入口勘察!”
他转身对金总说:“金总,辛苦你了。慕容先生的情况我们会及时跟你沟通,你先跟我们回警局做个笔录吧。”
金总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救护车离开的方向,心里默默祈祷:海信,一定要撑住。警察来了,坏人会被绳之以法,你也一定会没事的。
警灯闪烁,红蓝交替的光芒照亮了夜空。金总坐在警车里,看着窗外被警察包围的竹林,心中百感交集。这场惊心动魄的逃亡终于画上了句号,而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罪恶,也终将在阳光和正义面前,无所遁形。
警笛声刺破夜空时,岛屿西侧的码头正有一艘快艇划破水面,引擎的轰鸣被风声和警笛掩盖。林宇站在船头,手里攥着一个密封的金属箱,里面是提纯后的毒品样本和精心保存的罂粟种子。他回头望了眼岛屿中心闪烁的警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老大,警方已经封锁了主码头,他们一时半会儿查不到这边。”副手递来一杯威士忌,语气里带着得意,“那几个被咱们甩在别墅的警察,估计还在翻箱倒柜找证据呢。”
林宇接过酒杯,酒液在杯中晃出涟漪:“一群蠢货。真以为凭那点小动作就能抓到我?”他指尖敲着金属箱,“这批种子才是重头戏,等咱们在南美落地,用不了多久,新的‘基地’就能运转起来。”
快艇加速驶离,船尾的浪花打湿了夜色。林宇不知道,就在他离开后十分钟,一艘不起眼的渔船悄悄跟了上来。船头站着两个人,正是换了便装的慕容海信和金总——他们在别墅搜查时发现了林宇留下的码头坐标,硬是从警方的包围圈里抢了艘渔船追了出来。
“他们速度很快,”慕容海信举着望远镜,伤口的绷带渗出血迹,“得想办法逼他们减速。”金总摸出藏在腰间的信号枪,眼神锐利:“试试这个。”
信号弹划破夜空,在林宇的快艇上空炸开刺眼的红光。林宇猛地回头,看到紧随其后的渔船,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给我撞上去!”
快艇突然转向,直冲着渔船撞来。慕容海信拽着金总跃入海中,就在两船相撞的瞬间,他抛出的钩爪精准勾住了林宇的快艇尾部。海水冰冷刺骨,金总却紧紧攥着从林宇船上打落的金属箱钥匙——那是刚才混乱中,她拼死从林宇腰间扯下来的。
警笛声在远处隐约响起,海面上,林宇的手下正举着枪朝水里扫射。慕容海信抱着金总躲在快艇底部,看着林宇的快艇再次加速逃窜,却在驶出不到百米时,被三艘突然出现的海警船包围。
“老大!前后都被堵住了!”副手惊慌失措的喊声被枪声淹没。林宇看着围上来的灯光,突然将金属箱扔进海里,转身想跳船,却被慕容海信从水里拽住脚踝,狠狠拖入冰冷的海水。
“你跑不掉了。”慕容海信的声音带着海水的寒意,手铐“咔嗒”一声锁住了林宇的手腕。金总游过来,将捞起的金属箱抱在怀里,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灯光,长舒了一口气。
海风吹散了硝烟味,也吹散了林宇最后的挣扎。当林宇被海警押走时,他盯着慕容海信和金总,眼神怨毒,却终究没说出一句话——有些罪恶,从开始就注定了覆灭的结局。
警局审讯室的白炽灯亮得刺眼,林宇被铐在审讯椅上,下巴抵着胸口,三天没沾一滴水,嘴唇干裂得像久旱的土地,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粗粝的摩擦声。
“林宇,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审讯员将一杯水推到他面前,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桌沿往下滴,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交代出你背后的分销网络,这杯水就是你的。”
林宇眼皮都没抬,喉结滚动了一下,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少……废话。”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却透着一股死硬的倔劲。
旁边的记录仪嗡嗡运转,映着他苍白脱力的脸。三天来,无论审讯员换了几拨,问了多少细节,他始终这副模样——不看桌上的水,不接递来的面包,只用沉默对抗着生理的极限。
“你以为硬撑就能了事?”另一位警员敲了敲桌子,“你的同伙已经撂了两个,仓库的位置、交易的时间,我们都摸到了线索。你现在说,还能算立功,不然……”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林宇猛地抬起头,眼窝深陷,眼球布满血丝,却死死盯着天花板的灯,像是在看什么遥远的东西,“想从……我嘴里掏东西?做梦。”
审讯员叹了口气,把水杯又往前推了推:“你已经脱水了,再撑下去器官会衰竭。你图什么?那些人值得你用命护着?”
林宇突然扯出一个干裂的笑,嘴角渗出血丝:“你们……不懂。”他的视线慢慢落向那杯水,却又飞快移开,像是那透明的液体烫眼似的,“我这条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第三天傍晚,医护人员进来测血压,仪器发出尖锐的警报声。林宇晃了晃,额头抵在冰凉的金属椅背上,才勉强没栽倒。审讯员看着他几乎贴在杯壁上的手背——那里青筋暴起,却始终没碰那杯水。
“给他补水。”审讯长终于开口,声音沉得像压着石头,“别让他死在这儿,他的罪,得活着受审。”
针头刺入皮肤时,林宇没挣扎,只是闭上眼,干裂的嘴唇翕动着,没人听清他在念叨什么。或许是某个名字,或许是句没说完的誓言,终究随着他微弱的呼吸,消散在审讯室的冷空气中。
灯光依旧惨白,照着那杯始终没被动过的水,像一个沉默的注脚,标注着这场徒劳对抗里,最偏执的执念。
针头刺破皮肤时,林宇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却终究没力气挣扎。葡萄糖液顺着输液管缓缓滴落,带着一丝微甜的暖意流进血管,他干裂的嘴唇轻轻动了动,像是在呓语。
守在旁边的警员低声道:“总算肯接受治疗了,再硬撑下去,真要出人命。”
审讯长站在窗边,看着输液管里的液体泛起细小的气泡,淡淡道:“他不是肯接受,是撑不住了。硬气了三天,骨头再硬,也经不住身体的垮塌。”
林宇的意识渐渐从混沌中浮上来,指尖感受到一丝微弱的暖意,顺着手臂蔓延到胸口,那里的灼烧感(脱水带来的)似乎减轻了些。他费力地掀开眼皮,看到吊瓶上的标签,突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原来自己终究还是没撑住,还是要靠这“甜头”续命。
“水……”他哑着嗓子吐出一个字,喉结滚动得异常艰难。
旁边的小护士连忙倒了杯温水,用棉签沾湿了递到他唇边。水珠顺着嘴角滑落,他却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贪婪地吮吸着,眼里的倔强终于裂开一道缝,露出底下深藏的脆弱。
“别白费力气了。”审讯长走过来,将一份文件拍在桌上,“你的同伙都招了,从走私路线到接头暗号,一字不差。你以为守着的那点‘骨气’,在铁证面前值几文钱?”
林宇的手指猛地攥紧了床单,指节泛白,输液管被他扯得晃了晃。他看着那杯温水,又看看桌上的文件,突然偏过头,盯着墙壁上的时钟,声音轻得像叹息:“还有……几个小时天亮?”
“还有三个小时。”警员看了眼表,“天亮就提审,你的案子,该结了。”
林宇没再说话,只是闭上眼睛,任由葡萄糖液顺着血管流淌。那点暖意里,藏着他最后的体面——至少没像条野狗似的倒在阴暗的审讯室里。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林宇被押出看守所。他走得很慢,却很稳,路过走廊的镜子时,他停顿了一瞬,看着里面那个面色苍白、嘴唇干裂的人影,突然挺直了脊背。
阳光刺破云层的那一刻,他抬起头,迎向光的方向。或许他到最后都没明白,自己守的到底是不值钱的倔强,还是那点不肯向现实低头的、可怜的骄傲。但至少,他没像其他人那样,在审讯室里哭着求饶。
审讯长看着他的背影,对身边的人道:“给他备份像样的早饭,也算……全了他这点硬气。”
晨光里,输液管里的葡萄糖还在缓缓滴落,像在为这场荒唐的坚持,画上一个带着暖意的句号。
慕容海信被送进军区医院急诊室时,深色作战服的袖口已经被血浸透,殷红的痕迹顺着指尖滴落在光洁的地板上,洇开一小朵一小朵暗红的花。
护士推着担架床快步迎上来,看到他手臂上狰狞的枪伤,眉头瞬间蹙起:“怎么伤成这样?子弹擦过?”
慕容海信咬着牙没吭声,额头上布满冷汗,却硬是挺直了脊背。他瞥了眼周围穿着军装的医护人员,眼神里带着点不甘示弱的硬气——在这片属于纪律与力量的地方,他不想露怯。
“躺好。”主治医师是个面色严肃的中年男人,戴着无菌手套的手刚碰到伤口周围,慕容海信就猛地绷紧了肌肉,疼得闷哼一声。
“放松点,”医生抬眼看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子弹擦破了皮肉,没伤到骨头,但划得挺深,得好好清理缝合。”
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开来,棉球蘸着碘酒擦过伤口边缘,刺得他倒抽一口冷气。慕容海信死死盯着天花板,指节攥得发白,视线却故意避开伤口——他怕看了会忍不住发抖。
旁边的小护士轻声说:“慕容先生,忍一下,很快就好。”
他没应声,只是喉结滚动了一下。
医生拿着镊子夹出伤口里的细小沙砾,每动一下,慕容海信的手臂就抽搐一下。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滴在担架床的白色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忽然想起刚才交火时的混乱,子弹擦过手臂的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会栽在那片废墟里。
“还在想刚才的事?”医生似乎察觉到他的走神,一边快速缝合一边说,“这种擦皮伤看着吓人,养几天就好了,比你上次在边境受的伤轻多了。”
慕容海信扯了扯嘴角,没反驳。上次在边境被流弹击中肩胛,确实躺了半个月,这次这点伤,在他自己看来,确实算不得什么。
缝合线在皮肉间穿梭,细细的线像条银色的蛇,将裂开的伤口一点点拉拢。他忽然开口,声音有点哑:“外面……那几个同伴,没跟过来吧?”
“放心,你的人都在外面等着,”小护士笑着说,“刚才还有个穿黑西装的先生过来问了三次,要不要进来陪你。”
慕容海信皱眉:“让他们等着。”他不习惯被人看着脆弱的样子,哪怕是自己人。
医生打好最后一个结,剪断缝合线,用无菌纱布仔细包扎好伤口:“行了,三天换一次药,别沾水,别剧烈运动。”
他撑起身子想下来,医生按住他:“躺着吧,护士会推你去观察室,输点消炎液。”
慕容海信没再逞强,重新躺下,看着输液管里的液体一滴一滴落下。手臂传来阵阵钝痛,但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却落了地——至少,他没拖后腿。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他没受伤的左手手背上,暖暖的。他忽然想起刚才在战场上,金总冲过来替他挡开那枚流弹时的背影,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慕容先生,”小护士端着输液瓶过来,轻声说,“您的同伴说,等您输完液,带了您爱吃的草莓蛋糕过来。”
他愣了一下,随即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嘴上却硬邦邦地说:“谁爱吃那甜腻玩意儿。”
小护士被他逗笑了:“嘴上说不要,上次您战友带过来,您可是全吃了。”
慕容海信别过脸,看向窗外,耳根却悄悄红了。
包扎好的手臂被固定在胸前,他看着那圈厚厚的纱布,忽然觉得,这点伤,好像也没那么难挨。至少,他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还能和那些吵吵闹闹的同伴继续并肩。
第二天换药,(慕容海信被搀扶着坐在诊疗椅上,蒋楠盛医生正戴着无菌手套,小心翼翼地解开他手臂上的临时包扎。白色纱布被血浸透了大半,蒋楠盛眉头微蹙,动作却依旧沉稳:“子弹擦过的时候带飞了一小块皮肉,幸好没伤着筋骨。”
慕容海信咬着牙没出声,汗水顺着额角滑落。蒋楠盛拿起沾了碘伏的棉球,轻轻擦拭伤口周围:“忍一下,消毒会有点疼。”
棉球碰到破损的皮肉时,慕容海信还是忍不住闷哼一声,左手紧紧攥住了诊疗椅的扶手。蒋楠盛看了他一眼,放缓了动作:“你这性子还是这么犟,疼就说出来,没人笑你。”
“习惯了。”慕容海信声音有些沙哑,视线落在蒋楠盛胸前的铭牌上——“外科主任 蒋楠盛”。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在边境执行任务,也是这双手给自己缝合的肩胛伤口,当时蒋楠盛还打趣他:“再这么硬撑,伤口愈合都要慢半拍。”
“这次怎么这么不小心?”蒋楠盛拿起缝合针,线头穿过皮肉时发出轻微的“滋滋”声,“你们这些人啊,每次来都带着一身伤,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慕容海信扯了扯嘴角:“总不能看着队友出事。”
蒋楠盛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叹了口气:“每次都这么说。”他加快了缝合速度,针脚细密而整齐,“好了,缝了七针,拆药线的时候记得还来找我。”
他用无菌纱布重新包扎好伤口,松紧恰到好处:“这几天别用力,输液消炎的药我已经开好了,让护士给你挂上。”
慕容海信刚想说谢谢,蒋楠盛已经收拾好器械,头也不回地走向下一个诊室,只留下一句:“下次来,希望是来看牙,不是来看伤。”
慕容海信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手臂上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些。窗外的阳光刚好照在包扎好的伤口上,暖融融的,像蒋楠盛那句看似抱怨实则关切的话。)
护士方宁推着治疗车走进病房时,脚步轻得像一片羽毛。她先核对了床头卡上的名字,柔声说:“慕容海信先生是吗?该换药了。”
慕容海信抬眼,见她穿着粉色护士服,胸前别着个小巧的姓名牌——“方宁”,字迹娟秀。他点点头,将受伤的手臂轻轻搭在床边。
方宁解开纱布的动作极轻,仿佛怕碰碎什么珍宝。看到伤口时,她眉头微蹙:“恢复得不错,就是有点红肿,得多注意消毒。”她拿起沾了生理盐水的棉球,一点一点擦拭伤口周围,棉球换了好几块,直到擦得干干净净,才拿起新的纱布。
“蒋医生的缝合技术真好,”方宁一边缠纱布,一边轻声说,“针脚比蝴蝶翅膀还轻,你恢复起来也快。”她的手指纤细,缠纱布时松紧适中,最后在末端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这样就不会勒得慌了。”
慕容海信看着那个蝴蝶结,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谢谢。”
“不客气,”方宁收拾着用过的棉球,又叮嘱道,“这几天别吃辛辣的,也别沾水,要是觉得痒千万别抓,那是伤口在长肉呢。”她指了指床头的呼叫铃,“有事就按铃,我就在隔壁护士站,随叫随到。”
走到门口时,方宁忽然回头,像想起什么似的补充:“对了,食堂今天有绿豆汤,清热解火,我等会儿给你端一碗来?”
慕容海信愣了一下,随即道:“好,麻烦你了。”
方宁笑着摆摆手,轻快地推着治疗车走了。没过多久,她果然端着一碗绿豆汤回来,碗边还放着一小碟蜜饯:“怕你觉得淡,配着蜜饯吃正好。”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绿豆汤上,泛起细碎的金光,方宁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轻轻覆在病床边,像一层柔软的毯子。慕容海信舀了一勺绿豆汤,清甜的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心里忽然觉得,这病房好像也没那么冷清了。
慕容海信看着方宁轻快离去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臂上缠着的纱布——那个系得规整又漂亮的蝴蝶结,和她的人一样,透着股干净又温暖的气息。
没过多久,方宁果然端着绿豆汤回来,碗沿还细心地垫了张碎花纸巾。“刚凉了会儿,不烫嘴了。”她把碗递过来时,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像落了片轻盈的羽毛,引得他心头微痒。
“谢谢。”慕容海信接过碗,视线落在她微弯的笑眼上。方宁的眼睛很亮,笑起来时眼角会堆起小小的褶皱,像盛着阳光的玻璃珠,和她的名字一样,透着股安宁又鲜活的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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