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烂竹马(2/2)
上药的这阵功夫,星华已从房里拿了一捆干净的薄纱在旁候着。
北堂黎帮白鹿茗涂完药,星华便小步上前,展开薄纱要为白鹿茗包扎。
哪知她刚往前一步,北堂黎却将手一伸,顺顺当当地将那卷薄纱接了过来。
“你的闺房之中竟然备着这样的东西。”包扎完后,北堂黎脸上的神色由专注转为冷漠,“你在这个家倒是真不懂得反抗。”
此话一出,白鹿茗心神一顿,隐隐约约地能够感受到,他身体里散发出的那股淡淡的怒意。
莫名的怒意!
难道是因为她这样逆来顺受,让他失了面子?
还是说方才陆宴舟说的那句“残废”不小心让他给听了去?
白鹿茗低头不语,多年不见,她实在琢磨不准这位王爷如今的脾气。
“怎么,真怕我这个残废护不住你?”
他的声音冷冽如霜,白鹿茗蓦地紧张起来,原来他从头到尾都听到了。
“其实有些人不过是身体上受了点伤,可有些人是心里残了,那才是最靠不住的。”她凛然道,没有丝毫掩饰。
晔王负伤回京,这是整个京都都知晓的。
星华还曾悄悄告诉过她,除了腿上的伤,京都之中对晔王殿下还有更为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语。
既是如此,她也无需多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来粉饰太平。
她可不想让这位未来的东家觉得她是一个虚情假意的小滑头。
于是也就没有刻意讨好,反而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正视存在的问题,却又刻意将这个问题弱化,表示她更看重的乃是一个人的心。
晔王果然不以为忤,反轻笑道,“你对那个青梅竹马,竟然这般纵容。”
白鹿茗看不明白他嘴角蕴含的意味,微一沉吟,“让殿下笑话了,年少时的情感单纯真挚,也不晓得是不是嬉戏打闹过几次,就算得上青梅竹马。到底和陆公子定过亲的是我妹妹白姬语,而我,从今往后便只有一条路,一个身份。殿下不惜牺牲前程救我一命,我定然也要全心全意回报殿下。”
她在说这漂亮话前,其实心中早已暗暗下了决定,如今娓娓道出,自然能让人听得出几分真心实意。
晔王听着这番话,将脸微微瞥向别处,似在沉思,又似在观赏风景。
白鹿茗见他神色不明,不知他作何感想,又解释道:“陆家公子年少时也算待我不错,如今挨他一刀,便当是我二人恩断义绝了也好。”
北堂黎缓缓转过头来,眼神微挑,似有不屑。
其实白鹿茗说得这般坦然,也并非毫无所图,晔王答应救她实在太过轻易,究竟是因为龙鳞剑,还是其他,她还是趁早问清楚了好,也能知道自己今后应该如何定位。
“倒是晔王殿下,能否告知,为何肯救我这个无关紧要的小女子?”
她和北堂黎不过是儿时曾在宫中有过几面之缘,多年不见,他为何就肯拿出晔王妃的位子来救她?
北堂黎俊朗的脸庞掠过一丝怅惋。
“你母亲为我母亲免去三年病痛,让她在最后的日子里得以欢颜,况且……”
说到这里,北堂黎眸中如惊涛拍岸般卷起一股悸动,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身子恍然一滞,深吸了口气,“我救你,也算是回报当年的恩情了。”
北堂黎说的这些,白鹿茗仅有模糊的印象,她记得事情确实如此,可因为当时年纪过小,有很多前因后果却是记不住了。
只隐约还记得,那时候娘亲常常进宫,起初只能留她一人在白府,令她很是孤独,后来听说娘亲常常去见的那位贵人开恩,怜惜她们母女,特地请旨让娘亲带着她一同入宫。
白鹿茗就这么在娘亲的带领下进了宫,她还记得那位娘娘生得十分貌美,却想不起她的五官模样,她也记得,那位娘娘性情颇好,第一次见她便招手让她过去身边,揽在怀里,后来还给了她许多既好看又好吃的糕点。
娘亲从未亲口透露过和女儿的关系,是那位贵人主动开口询问娘亲,“你是她的亲娘吧,眼神骗不了人。”
白鹿茗很喜欢跟着娘亲进宫,因为那是她第一次无需在外人面前隐藏自己和娘亲的关系。
还有,那个从来都不苟言笑的皇子,宫中的内监和宫女都称他为“九殿下”,那位贵人便是他的母妃贤妃娘娘。
贤妃总是颇为慈爱地让她唤他一声“哥哥”。
许是因为他的母亲病了许久,他的眉间似乎浸染了化不开的浓愁,无论她在身后怎么追他喊他,他总是一脸冷漠。
若不是贤妃娘娘特意交代让他带着她玩耍,他恐怕绝不会多看她一眼吧。
“噢,原是如此。”白鹿茗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只不过以后若是提到我娘,便称她为娘亲吧,我常唤作‘母亲’的那人,是姬语的母亲。”
“嗯。”北堂黎悠悠应下。
此时天光渐暗,四周仿佛更加安静了下来,北堂黎却还没有离去的意思,白鹿茗只好没话找话,“殿下怎么突然过来了?”
晔王剑眉微挑,他身后的那名女子便将檀木盒子端到白鹿茗面前。
“挑了些首饰,兴许,你用得着。”
北堂黎看向那名男装打扮的女子,“听雨,以后,这便是你的新主子,晔王府的人别叫人看着好欺负。”
北堂黎说完,听雨向前一步,恭恭敬敬地对白鹿茗行礼。
“我……”白鹿茗想起北堂黎方才那层莫名的怒意,只好温婉地道了声:“多谢王爷。”
送走北堂黎,白鹿茗回到闺房之中,将那四四方方的檀木盒子打开一看。
里头是一套简洁素雅的凤冠头面,正正合了她的心意,除此之外,另有一对清秀的金枝头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