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5章 年9月4日(2/2)
没过多久,老张回了语音,声音嗡嗡的,带着电流声:“建国?你说林晓燕啊?前阵子同学聚会我还碰到她弟弟了,说她前年退休了,现在在苏州带孙子呢!我这儿有她的电话,你要不要?”陈建国的手猛地一紧,手机差点掉在地上。他赶紧回:“要!你快发给我!”
拿到电话号码的时候,他的心跳得像当年第一次见林晓燕时一样快。他盯着那个号码看了半天,手指在拨号键上悬着,却不敢按下去。李秀兰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茶,说想打就打吧,都这么大年纪了,见一面也好。他抬起头,看见她眼里的温柔,突然就红了眼眶,说秀兰,谢谢你。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拨号键。电话响了三声,那边传来一个苍老却熟悉的声音:“喂,请问是哪位?”陈建国的喉咙里像堵了棉花,半天说不出话来。那边又问了一句,他才颤着声音说:“晓燕……是我,陈建国。”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然后传来一阵抽泣声,接着是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建国?真的是你吗?我还以为……我还以为再也联系不上你了。”他说我也是,我找了你好多年,后来……后来就成家了。她说我知道,老张跟我说了,你过得挺好的,我就放心了。当年我妈病好后,我想给你写信,却发现地址丢了,后来我也成了家,就想着,算了,不打扰你了。
他们聊了很久,聊当年的造船厂,聊一起加班的日子,聊江南的雨和北方的雪。她说当年他送的木盒子,她一直带在身边,里面的信看了无数遍,木梳断了齿,也舍不得扔。他说他也是,那个木盒子锁了四十多年,今天才敢打开。她说现在苏州的园林可好看了,有空你来玩,我带你去看拙政园的荷花,就像当年你说要带我看冰雕一样。他说好,等明年春天,我就去。
挂了电话,他发现自己满脸都是泪。李秀兰坐在他旁边,递给他一张纸巾,说哭什么,该高兴才对。他笑了,抹了抹眼泪,说高兴,是高兴。陈诺跑过来,说爷爷你怎么哭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他抱起孙女,说没有,爷爷是开心的。
那天晚上,他睡得特别香,做了个梦。梦里还是当年的造船厂,他在车间里刨木板,林晓燕在旁边唱《茉莉花》,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洒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江风吹进来,带着芦苇的清香,她的麻花辫晃啊晃,像当年一样好看。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窗外的雨停了,阳光照在窗台上,洒下一片金光。
他起床走到阳台,看见李秀兰正在晾衣服,陈诺在院子里追着蝴蝶跑。他想起昨晚和林晓燕的约定,想起那个锁了四十多年的木盒子,想起这一辈子的日子,突然觉得心里很踏实。或许有些遗憾,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但那些曾经的美好,像老房子里的霉味和樟脑丸的气息,早就融进了生命里,变成了最珍贵的回忆。
后来,到了春天,他真的去了苏州。林晓燕在火车站接他,她头发白了,脸上有了皱纹,却还是当年的样子,笑起来眉眼弯弯。他们一起去了拙政园,看了荷花,一起逛了平江路的老巷子,吃了她亲手做的苏式糕点。她说当年他送的木耳和蘑菇,她母亲很喜欢,一直念叨着北方的小伙子实在。他说当年她唱的《茉莉花》,他记了一辈子。
临走的时候,她送他到火车站,像当年在码头一样,只是这次没有眼泪,只有笑着的叮嘱。他说以后常联系,她说明年冬天,我去看你说的冰雕。火车开的时候,他看着她站在月台上,越来越小,突然想起辛弃疾的那句词:“短梦依然江表,老泪洒西州。”眼泪又掉了下来,却不是悲伤,而是一种释然——原来有些念想,只要还在,就不算错过。
回到家,李秀兰正在厨房里做饭,闻到他身上的江南气息,笑着说玩得开心吗?他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说这是晓燕给你带的苏绣手帕,她说谢谢你,这么多年照顾我。李秀兰接过手帕,摸了摸上面的花纹,说她有心了。
晚上,他把从苏州带回来的荷花种子种在院子里的花盆里,陈诺蹲在旁边,说爷爷,等荷花开花了,是不是就能像你梦里一样好看?他说会的,一定会的。月光洒在院子里,照在他和孙女的身上,也照在那个红漆斑驳的木盒子上。盒子里的信和照片,还有那把断了齿的木梳,都静静地躺着,见证着这一辈子的时光,温柔而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