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2/2)
她开始寻思,假如说自己当时留下的理由是用血饲养尾巴,那么他又不打算接受自己的血,那她留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她始终认为,人和人之间是有利益链条的,单方面的只想收获,那一定会出大问题。
玉夫公子见般若委实为难,也是同样为难。
他留下般若的原因不外乎是见她无处可去,既然她坚持,他也不少她这一口饭吃。再者还能封住她的嘴,让她不至于到外头乱说他是只断尾山猫,惹来旁人扰他清静。
玉夫公子思索了半晌,才道:“如果你实在想要报答我,就用你的眼泪吧。”
“只是眼泪?”
“是。”
“成交!”
般若想都没想,很开心地接受了。
她发现自己也有能力帮助他,而不是白吃白喝之后,就开始努力挤眼泪。
她原本以为眼泪是很不值钱的东西,随手就来。但是很快她就发现,她怎么挤都挤不出泪来。
她回想了往事,想起了那些在血狱最痛苦最黑暗的日子,可是她都没有落一滴泪。
她也努力去回想了在荆棘山上遭人羞辱的日子,可是因为太模糊,也毫无感觉。
最后她甚至开始求助于道具。
她用了一切能催人眼泪的东西,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本不是凡人,那些东西对她都没有用。
然后她开始自残。掐、打、捏轮番上阵,可是通通都失败了。
她就是哭不出来。
怎么都哭不出来。
她想,她所有的眼泪都留给了过去,那个还爱着十夜的她了。
般若泄气地坐在洞顶,抬头望着月亮。
那亘古不变的月亮洒下银辉,照着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她。
有时候她突然很羡慕身边这些四季分明的花。花开一季,谢了就凋零,不会有爱恨,不会有离愁。就算有,也因人生短暂,没有那么多的凄苦缠绕,九曲回肠。
她望着望着,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想他了。
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应该过得很好吧……
要么回了三十三重天,去当他的上三天笑医仙。
要么便回了往生六道,寻了袭臣,重新执掌六道众生的生杀大权。
他依旧还会是那么骄傲又高高在上的他。
她在他的人生里,只是一出出小打小闹的人生闹剧。连盘菜都算不上吧?
而他呢?
他却占据了她所有的人生。
当她爱着她的时候,她的人生充满了希望。
当她恨着他的时候,她的人生充满了干劲。
但是她现在,恨也不是,爱也不对,脑海里一片空白,反倒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失去的不仅仅是名誉、地位、荣耀。
她失去的远比那个要严重得多。
她失去的,是自我。
“如果你想他,就去见他,不然或许就没有机会了。”玉夫公子在般若身边坐下,见她满脸落寞,相思写在了脸上,都不需要问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然而般若却摇了摇头,落寞地:“有些人不是我想见就能见的,而且,就算见了也没有意义。”
“有意义的。”
玉夫公子淡淡道:“那些能让你的情绪有波动起伏的人,都是有意义的,如果他还在世,他就值得你用尽力气去重逢。”
般若闻言,愣了愣,旋即笑了。
笑着笑着,她便见玉夫公子突然掏出自己的尾巴,用尾巴尖尖上的羽毛凑近了自己。
“虽然有点少,可别浪费了!”
般若本还奇怪,便见他的尾巴毛发扫过自己的脸颊,一点泪痕便被他扫了去。
泪痕落在他的尾巴上,他神奇地发现,他的尾巴陡然就长出来了一大截。
“厉害啊!旁人哭半年都没有你一滴管用,你以后可要多哭哭。”
玉夫公子抱着自己的尾巴,喜滋滋地、期待地看着般若,希望她能多挤出两滴来。
但气氛没有了,般若哪里还哭得出来?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瞪了两个时辰,般若都没再流过泪。
玉夫公子只得放弃,先般若一步离开,然而他刚走出去两步,脱离了般若的视线,那刚恢复了些许的尾巴就陡然着了火。
就这么凭空,平白无故地着火了。
他拍打着屁股,连滚带爬地滚了半晌,才把火扑灭。然而这把无名之火不仅把他刚恢复的尾巴给烧掉了,甚至较之昨日还要更短。
玉夫公子左右看看,实在没见到旁人,只得心有戚戚地自认倒霉,连连摇头道:“看来以后连眼泪都不能用了,让女人流血不应该,但让她们哭得多了,也是损阴德!”
玉夫公子自认倒霉,快步离开。
对此,般若一无所觉。
她始终只是一个人坐在洞顶,孤孤单单地晒着月光。
月凉如水,银辉满地,一如她的背影,清冷而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