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1/2）

两颗太阳在穹顶交汇，渐渐相融。因为太阳面积越来越小，空气中的温度也越来越低。

直到二者完全融合，天空中少了一颗太阳，温度陡然开始下降，四周渐渐出现了一丝微风。

“来了？”

袭臣敏锐地察觉到空气里的变化，立即将手放在刀柄上，戒备地看着四周。

十夜面上的笑容褪去，凝眉看着城墙上，只剩最后一个空壳的雪狮，轻轻地摇了摇头：

“没有。”

随着“叮当”一声脆响，雪狮最后一根骨头被炎阳炙烤消失，吊着它的铁链自动解开了结。

雪狮额心最后一块冰晶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风一吹，便如星星点点消散，最终汇入百里黄沙，再寻不见。

袭臣轻吐了一口气，放下了警惕，淡淡道：“书香失去法相，活不了了。”

“嗯。”

与袭臣不同，十夜比之前更加紧张地盯着四周，表情凝重，在思索着什么。

十夜：“奇怪……”

袭臣：“哪里奇怪？”

“不应该啊……般若不可能会放弃它。”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般若知恩图报许是您一厢情愿的想法，她或许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不会。如果连这点自信都没有，我不会赢她。她不来，一定是有别的因由，且这个因由一定与我有关。”

面对十夜的笃定，袭臣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她的字典里，知恩图报这四个字太过陌生，几乎没有存在过。

且她与般若本就不熟，她也从来没有研究过她的心思。一个无关紧要的手下败将，凭什么要了解？

婆罗门主不过浪得虚名罢了。

“除非……”半晌后，十夜突然开口。

“除非什么？”袭臣百般困惑。

“……除非有更重要的事情，让她可以放弃书香的命。”

念及此，十夜表情陡然一变，紧接着，整个人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空气中。

袭臣不明所以，紧跟着他离开。

同一时刻，罗酆宫，青藤玉树。

三百年过去，巨大的树干直冲穹霄，垂下千条万条绿丝绦。枝叶散发着碧绿的光芒，精灵在树干上歌唱。

树下，万千房舍依着巨树裸.露在地表的根茎而建。巨树根茎被切开，流出清清浅浅的泉水，引入院子里。挨家挨户挂上斑斓的彩旗，墙壁也被砌成七彩的模样，各不相同。

这里最大的改变，就是世界不再黑暗。五彩斑斓的世界里，人们对色彩的追求不再单一。

过去以黑暗为美，现在却有了更多的选择。

般若站在最大的一枚树干上，看着树下由自己一手建立的五彩城市，心中毫无波澜。

三百年前，这里一片黑暗，荒芜得没有人烟。

三百年后，这里是往生六道之中，除了王舍城之外最宜居的城市。所有鬼族为了在此建立一个院落，可以奉献自己的一生。

战甲坐骑、灵宝法器，不再是鬼族人唯一的追求，更多的鬼族愿意放弃自己的一切，只为在此拥有一个家。

这里是往生六道的希望。

但是现在，般若决定亲手摧毁这份希望。

般若站在树上，举目而上，自己如蜉蝣，渺小到微不足道。

蜉蝣不足以撼动大树。但蜉蝣虽小，只要够多，也足以蛀空整座城市。

般若催动法力，张开双手，念出口诀。一缕漆黑的烟雾从她的掌心流出，向上飞舞，缠绕着巨树，而后消失不见。

青藤玉树从这一刻起，好像变得跟之前不一样了，却又看不出来有哪里不一样。

整个青城的人内心都是猛地一跳，从梦中惊醒。

人们面面相觑，打开窗户，却又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他们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城中陆续亮起灯火，然后又陆陆续续地熄灭。

人们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后，又安然睡下，只有般若知道，这里即将沦为一座死城。

般若面无表情，将手掌印上青藤玉树的主干，一寸寸地抚摸。

晶莹剔透的树干，印着般若的掌印，发出明明灭灭的荧光。晶莹璀璨，如梦似幻，美丽到不像真实存在的东西。

这里是她种下的生机，却要被她亲手毁灭。

难过吗？

难过的。

悔恨吗？

绝不。

般若握紧了十指，正要催动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却在此时被人握住了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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