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2/2）

“不要！”

如银尘般的声音，从来不疾不徐，不咸不淡，却在这一刻变了音调。

般若回头，就见十夜满面震惊，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

三百年不见，十夜仍旧一袭白衣，出尘若仙，如凝脂般的皮肤，嫩得可以滴出水来。看得出这些年过得很滋润。

般若看着他如玉的手掌，骨节分明，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皮肤苍老的手腕。

“来不及了。”

般若微笑，手指离开了玉树。

下一刻，玉树便由她的掌印开始，裂出条条纹路。

一开始是一条，然后是两条，四条……到达别处时，已然变成千条万条，就像一颗玉石被从中砸碎。

粉碎。

紧接着大地开始震颤。

根茎抽搐，飞扬在空中，就好像生命之源被人炙烤着，逃不掉，躲不开。

“你怎么能这么做？”十夜满目愤怒，鬓角的红莲发出耀目的红光，鬼气从脚底升起，笼罩在他全身。

般若头一次见十夜如此生气。

换作从前，她早已经被吓退，可是如今，她再也不会怕他了。

“为什么不能？”

般若笑着想要抽回手，却发现无法抽离。十夜握紧了她，并没有想要放开的意思。

般若也不再挣扎，定定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似乎想要把他这一刻的气急败坏记在心底，永不忘记。

真解气啊。

能看到十夜如此生气的一天，她果然没有猜错。

“为什么？”十夜强忍怒气，问她。

“没有为什么，只是想这样做，于是就这么做了。”

“你怎么知道青藤玉树是我最珍视的东西？”

“这很难猜吗？堂堂鬼母三王子，几次三番驾临罗酆宫，难道是为了旅游吗？”

般若在不合时宜的时候，毫不在意地说着完全不好笑的笑话。

十夜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般若：“罗酆宫曾属于大王姬，你为了夺走罗酆宫，不惜与大王姬决裂。后来罗酆宫由七杀掌管，也逃不过死亡的命运，这一切一定不是巧合，这里一定有你最迫切需要的东西。你看，除了这棵树，我想不到这里有任何值得你留恋的。”

“这棵树是你种出来的！”

“是我，但我只是移开了埋葬在它上面的尸气。那些镇住它多年的戾气，怕也是你的杰作吧？找到那么多的尸体，只是为了保护这棵树的树苗，对吗？”

“这棵树，被你细心养育了多年，是不是？”

般若笑着，说的每一个字都踩中了十夜的心底。

十夜越来越焦躁。

四周，青藤玉树荧绿色的光芒渐渐变得血红，每一条枝叶都被点燃，由下而上，变成灰飞，而后湮灭。

整座城市在烈火中逐渐消亡。

十夜知道无力回天，不再浪费力气生气，他冷静下来，一字一句地问她：“你知道这里有多少人吗？”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般若收起笑容，面无表情，冷若冰霜，同样一字一句，不卑不亢地回击道：

“因为青城只是一个开始，以后往生六道的每一座城市，都将和青城拥有一样的结局。”

“你！”

十夜双目血红，五指用力，般若的手腕在他鬼气森森的手掌下顷刻间被腐蚀得只剩白骨。

“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信，可是你做不到。”

般若左手御起一把长剑，长剑出鞘，毫不犹豫斩断了自己的手腕。

被腐蚀得只剩白骨的手掌掉在青藤玉树的灰烬上，瞬间化作了灰烬，飘散在风中。

十夜再次睁大了眸子，似乎不敢相信有人会这样狠戾决绝地对待自己的法身。

“你……”

般若却毫不在意，收起长剑，借着树干飞舞的力道，跳到了另一座房屋上。

那里是罗酆宫的出口，通往凡间。

般若的身影眨眼间消失不见，她的声音却还在他耳边回响。

她说：“十夜，你记住，我与你，只会有一个结局。”

“你死，或者我亡。没有第二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