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险(1/2)
当晚,孔聿黎带好围面,背上给明德巷百姓的干粮,趁着夜色出发了。
明德巷已经被封了七日。里面的人病的病死,饿的饿死,还活着的人早已没力气再闯关,外面的人更不可能进去,所以巷外看守的衙役也松懈了不少,懒洋洋坐在门口打着小盹。
孔聿黎悄无声息地翻过高墙,溜入了明德巷。巷内一片灰暗的死寂,只在巷尾有一处火堆,滋滋燃烧着无名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恶臭,街道两边随处可见裹成卷的白布,不用说也知道,这一眼望去,燃着灯火的房屋屈指可数。真是名副其实的人间地狱。
这样的安静,是人世间最大的残忍。
见到此情此景,孔聿黎心中憋闷得难受。他们都是老老实实辛勤生活的百姓,谁知一夕变天,竟遭遇如此灾祸。
他默默哀叹一声,打开包裹,分装好干粮用纸抱住,放在每一家亮着灯的院子外面。走到巷中时,他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争吵声。
对,那种一边虚弱咳嗽一边激动叫骂的声音,好像还不止一人。
他连忙顺着声音找了过去,在一户人家前面停住了脚步。大门敞着,五六个人正对一个中年妇人拳打脚踢。
“你那该死的表姐,害了这么多人,千刀万剐都不为过!”一个年轻男子一边怒骂,一边狠狠朝妇人的心窝踢了两脚,看他那用力的样子,身体还算好。
旁边一个妇人就显得十分虚弱,她喘着粗气,颤颤巍巍握着一把菜刀,眼见就要刺出去,嘴里费劲地嚷嚷:“李婆子…咳咳,你害得我儿子没了,我也活不长了,今天我就跟你拼命!天杀的,我让你好好尝尝痛苦的滋味!”
众人一顿拳脚相加,眼见那妇人就要没命了,孔聿黎大喊一声“住手!”,人就带着风冲进院子。
这些人许久没见着外人了,听到声音通通愣住,转身看见孔聿黎,面泛凶光,如同饿狼看见了猎物。
“竟然有送死的…”男人哑着嗓干笑两声,眼睛似乎都冒出了绿光,“杀了他吃掉!”
孔聿黎迅速打开包裹,把烧饼一大摞一大摞地往外扔,那些人闻到久违的饼香味,顿时不管不顾地蜂拥而出,踉跄着跑到外面开始大肆抢食。
孔聿黎见状,连忙把院门一关,扣紧木闩,又取出两块烧饼,打算留给挨打的妇人。
那妇人微动了动,抬头看他,忽然嘶哑着吐出几个字:“沈…沈公子?”
孔聿黎很惊讶,他原本打算放下干粮就走,被这么一叫,连忙紧了紧围面,把口鼻遮得再严实一点,转头道:“你认识我?”
妇人蓬头散发地蜷缩在地上,一只眼睛被打得青肿,只能勉强睁着另一只眼去看他:“我姓李,咳咳…是三娘的邻居。”
“你是李婶?”孔聿黎听柳渊澄提过很多次,这位李婶在过去两年里给她和非非的帮助不可胜数,就连柳渊澄在沈府当花草匠也是她介绍来的,可以说,若没有李婶,他俩恐怕永远都不会相认。
妇人捂着胸口咳嗽几声,好不容易喘上气了,才费劲地点点头。
柳渊澄的恩人,就是他孔聿黎的恩人。
他顾不得其他,赶紧蹲下身把李婶扶起进屋坐定,又给她倒了一杯水。待李婶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他才道:“李婶,那些人为什么要打你?”
李婶一边摇头一边流泪,道:“平时都是好街坊好邻居,谁能想到,竟会变成这样…”
这般极端的时刻,人没了人性,就像一头头野兽,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只为了三个字——活下去。
孔聿黎无奈地喟叹一声,又道:“李婶,这次时疫,到底是怎么回事?”
“确实怪我,咳咳…”李婶老泪纵横,咳嗽不止,“我让我表姐来临溪过年,谁知,竟带来了这样的灾祸。”
“你表姐她,是从天京城过来么?”
“是的,那时也不知道京城有疫病,她一来没多久就发烧咳嗽,呕吐不止,没过几天,人就没了。紧接着街坊邻居就都被传染了,病的病死的死,我也是,咳咳…”李婶很虚弱,可脸色却十分平静,“我也快了。”
她早已麻木,完完全全接受了等死的命运。
孔聿黎唏嘘不已,为她顺了顺气,又问道:“你表姐家住在京城哪里?”
“她家在宫城脚下,吉祥胡同里。”
吉祥胡同…
兵仗局不就在吉祥胡同么?
孔聿黎脑中灵光一闪,激动道:“她是不是住在兵仗局旁边?”
“是…沈公子你怎么知道?”
竟然是兵仗局!那一定和那个太监有关系!
孔聿黎仿佛抓住了突破口,立刻振奋地追问:“那你表姐认不认识一个姓程的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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