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始(1/2)
伊始
江不宜守在常少祖床边, 看着他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又一次醒过来,心底竟不自主地松了口, 可又紧接着沉重起来。
两天,常少祖这次睡了两天。
他不尽信少年说的, 不代表他不害怕。江不宜喉咙发紧, 盯得常少祖更紧,生怕人突然插了翅膀飞走似的。
常少祖浑然不觉,半眯着眼醒神儿,习惯伸手摸了摸床头, 两瓶琉璃瓶, 一瓶还是热乎的。
他满意了,又伸手去摸江不宜脖子上那条采血的豁口, 掌心扣在上面,抽回时, 豁口被缝好了。
江不宜抓住他的腕子亲, 常少祖懒洋洋哼哼两声,两人没一会儿又滚作一团。
纾解过一次,常少祖被人伺候着洗了澡又躺进干净被子里,只觉得骨头都懒了。
江不宜从背后拥着他,状似不经意:“常少祖,你最近是不是有点儿睡得太多了?”
“我睡我的碍着你了?”
江不宜被噎了一下, 又问:“这么久了,你灵脉还没好全?”
“春困秋乏夏打盹儿……”
常少祖挣开他手臂,爬起来伸了个懒腰, 连骨头带缝噼啪响:“我好得很呢。”
江不宜顺势挪了挪,脑袋枕在他肩头, 常少祖手臂落下来时,正好把他搂在怀里。
江不宜还在叨叨他睡觉这事儿,常少祖看着两人这姿态,莫名其妙笑了声,擡手在虚空中扒拉着什么,话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个字儿也没听心里去。
“要不你去问问你师父,说不准是种副作用,那老头忘了说了……”
江不宜眼看着常少祖掏出一柄长长的细杆儿,倒了碎叶子在里面,放灯上点着了,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他叼着那细口吸一口,吐出厚厚的烟雾来,才反应过来,当即竖起了眉毛。
“你怎么回事儿?什么时候还学人抽起烟来了?”
江不宜劈手就抢,常少祖举高:“这还用学?”
“抽这玩意儿!呛死了!”
常少祖故意作弄他般,抽一口烟,吐在他脸上,熏得人呛咳连连,自己倒笑得开心:“小时候见师兄抽,觉得成熟英俊,自己也就跟着抽,耍帅。”
“你这时候耍的什么帅?”江不宜待不下去,想去开个窗,偏生常少祖搂得他极紧,起来又跌回去。
“你看咱俩这姿势像什么?”常少祖问。
江不宜莫名其妙:“像什么?”
“像不像话本插画里,春宵一度的小倌与恩客?忘了忘了,我不该只抽烟,还该给你些赏钱。”
常少祖说着,叼住烟嘴儿,又伸手往虚空里扒拉,江不宜瞧着这依偎的姿势,反应过来当即火了。
他蹭一下直起身,打落他的手,气得面红耳赤:“去你妈的!天天看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常少祖晃着脑袋笑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都看。”
一双琉璃眸眯着,笑得狐貍似的,看得江不宜是牙痒痒心里也痒痒,趁着常少祖不备,劈手夺走那烟杆儿扔了,箍住他的腕子直挠他痒痒肉,恨恨道:“好吃好喝地伺候你!到头来竟成小倌了!还拿烟呛我?”
常少祖笑得滚成了泥鳅,挣不开又喘不上气,直求饶般喊着:“不是小倌,不是小倌!”
江不宜这才停手,压在他身上,按着他手:“你好好说,我在你心里是什么?”
常少祖大喘着气儿,闹腾间头发全散了,脸颊又红又烫,他眨着眼睛,左颊的酒窝若隐若现。
他笑:“暖床的。”
“还不好好说是罢?”
江不宜作势又要挠他,外头突然遥遥传来一阵锣响。
“咚——咚咚——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四更天了。”常少祖长睫微垂着,喃喃了句。
江不宜没应声,直看着常少祖微微汗湿,白玉般莹润细腻的脸和颈子,看着看着眼里就变了味儿。
常少祖似有所感,掀眸对上他的眼睛。
“第十天了,常少祖,你答应过我的。”
江不宜轻轻摸着他的脸,在那视线中缓缓陷下脖颈,终于与身下人紧紧纠缠在了一起。
屋外东风一吹,下了新元来第一场小雪,毛茸茸的一层雪白挂在屋檐树梢,屋内香炉烟雾袅袅,床榻摇曳间,洁白衣裳散了满地。
“先别睡,手抓紧点儿,一会儿洗干净去床上睡。”江不宜把泥泞不堪的人儿抱进浴桶里,贴着耳朵嘱咐。
常少祖全身软成了一滩烂泥,一松手就往桶底滑,江不宜只能一只手臂揽着他的腰,一只手清理他的身子。
“酸。”常少祖趴着,手臂搭在浴桶外,拽了拽他裤子。
“哪里酸?我给你捏捏。”
“哪里都酸。”
江不宜笑了声:“矫情,你挠得我满身血,我都没说什么。”
他嘴上说着,却又提起水壶加了些热水,大掌轻轻地按揉着他的腰肢和腿根。
“我挠你了么?”
江不宜不痛不痒嗯了一声。
常少祖稍醒了点儿神,挣扎着爬起来,搂住他的脖子,掌心往下一寸寸摸他的后背,摸到了好几条高高肿起的抓痕。
常少祖抽回手,轻轻摸他的脸:“我没觉到疼。”
“没事儿,我也没觉到……”
“疼”字的音还未发出来,江不宜话戛然而止,视线呆愣愣落在怀中人白皙光洁的脊背上,脸上笑一点点消失。
他矮下身,就着灯光仔细检查,才找到几条浅粉色的抓痕。
同心锁的桎梏在变弱……为什么?
疑惑刚一生出,江不宜大脑瞬间被纷乱错杂的声音搅乱。
“既得以重生于记忆的伊始,亦会消亡于时间的末端……”
“你就没想过,照这么下去,哪一天常少祖会再也醒不过来了?”
“一个人拿了同心锁给我,说若我感到痛苦,可以将回忆存放进去……我放了,从八岁我唯一的朋友中毒,我在雪里跪拜三日,常少祖见死不救开始……”
“是日大雪,此孽畜于石阶长跪求见。”——二百八十六次,每一次开头,都是同一句话。
江不宜脑袋一痛,蓦然瞪大了双眼,一桩桩一件件珠子般串起来,无数线索从这头连到那头,无一不在映证一个可怕的可能。
少年轻飘飘的话,如飞行的箭矢,在这一刻正中他的眉心——“常少祖活不了几日了。”
江不宜脑子里萌生的第一个念头是,常少祖知道吗?
江不宜低头去看怀里人,常少祖困的不成样子,脑袋靠在他胸口,一点一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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