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狠（1/2）
心狠
“师尊, 您回来怎也不说一声！辰妄仙君玉衡仙君云度仙君风雷宗长老……这几日都在找您，来来回回有四五趟，眼下听说您回来, 都在议事堂等……”
大玥径直越过跪在门口的人儿，哐当一声推开门, 跨过门槛, 火急火燎走进常少祖房间，习惯性朝床帐走去。
待看到裹得跟个蚕茧似的，只露个后脑勺在外面的常少祖，大玥眉心一跳, 嗓音陡然拔高：“巳时了！您怎么还在睡？！”
常少祖：“门关了吗？”
大玥不明所以, 回头朝门口望去，却对上一双湿漉漉的黑眼睛。
江了手抓在门框上, 半边脸被门板挡住，正期期艾艾瞧着他, 他视线在床帐上转了一圈, 又落回他脸上，似是在向他征求进门许可。
小师弟一向会卖惨卖乖，大玥被他看得于心不忍，可惜能不能进门，显然不是他说了算的。他刚因小师弟受了罚，现在是一点同他沾边儿的闲事儿都不想管。
大玥一挥手, 又是哐当一声，冷冰冰的门板将那道惹人怜爱的目光，硬邦邦地阻隔在了外面。
他转过头, 刚要将人拽起来，就看到那蚕茧似的人儿, 慢吞吞地坐了起来，被子小山似的裹在他身上。
常少祖转过身，无奈的掀开被褥一角，露出吻痕遍布的脖颈与半截小臂。
他听到大玥倒吸了一口凉气，又慢吞吞把被褥裹了回去，擡眸望向他瞪大的双眼，道：“不是我不想去，你看我这样能去吗？”
大玥瞳孔震动，手指着他脖子：“您前几日说的‘有事’，就是这种风月之事？？？”
常少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别开了眼：“……一半一半罢。”
大玥又是深吸了一口气，他捂住自己胸口，像是被气得喘不过气儿来般，缓了好一会儿，才看向他，恨铁不成钢道：“焰天剑失窃兹事体大，这等紧要关头您竟然还有如此闲情逸致……！”
常少祖脑袋快要扭到背后：“为师对不住你……”
常少祖不是不能用障眼法，只是这障眼法并非高阶术法，应付修为尚浅的弟子还行，面对那些仙君长老就不同了，挡是能挡，但能看出在挡。
想象一下，他站在仙君堆儿里，所有裸露在外的部位都笼罩着一团白雾……他们是不敢当面嚼舌根，估计下次他再去人间听人说书，听的就不是他自己的传记，而是他儿子的传记了。
大玥又双叒叕要编理由将那些个长老仙君轰走了，平日也就罢了，这次可不是他脸皮厚点儿就能将人打发走的。
大玥道：“百君会已经施压了，必须要先稳住他们，不然他们找起麻烦来，您恐怕是一个囫囵觉也睡不了了。”
常少祖眼底终于有了正色，他垂眸思索一番，道：“焰天剑失窃一事，我已有定夺，让他们稍安勿躁，短时间不会出什么岔子。”
大玥闻言松了口气，他虽不清楚师尊所谓“已有定夺”具体为何，却也知道师尊说“不会出什么岔子”，那肯定就不会出岔子。有这话在，就足够他应付了。
常少祖又问：“应辛和华海来没来？”
“两位仙君都未曾来过，两日前传信来报平安。”
大玥擡手凭空一捏，手中多出了两封信函，他刚欲递上前去，意识到常少祖此刻不方便，直接摊开在了他眼前。
常少祖看完后，点了点头，神情没什么变化，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吩咐道：“让小八小九去盯着他俩，见了什么人，吃了什么，饭里有几根菜叶，我都要知道。”
“若是被发现了……”
“被发现才正常，照我说的做便好。”
大玥应了声，收起信函，又简要同他汇报了净方阁近一月来的任务完成情况，常少祖无精打采地半合着眼，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突然，门口传来“咚”一声闷响，像是什么磕在了门框上。
常少祖这时候倒睁开了眼，他扭头望向门口，又扭回来，擡起眼，眉心紧蹙：“江了还在外面跪着？”
大玥：“若不是他跪在那，弟子都不知道您回来。”
常少祖知道大玥想翻白眼，但常少祖比他更想翻白眼。
常少祖是悄悄回的灵云山，江不宜又是悄悄把他从地牢里弄出来，若不是江了今早在门口大闹一通，他回来的消息也不会插了翅膀似的传这么快……这畜生真让他一点安生日子都过不成！
常少祖又烦起来：“他很闲吗？宗门大比还没开始？”
大玥道：“已开始四日了，小师弟当时被关在地牢，错过了无妄海的试炼机会。”
常少祖道：“无妄海错过了，不还有万兽林、天空岛两场比试，让他去。”
大玥摇头道：“因第一场缺席，小师弟被视为弃权，已经失去比试资格，由其他弟子顶替……”
常少祖凤眸微眯，凉声道：“今年天衍剑宗做东，我还不能塞个人进去了？”
大玥在他压迫的视线下，低了低头，道：“能的，万兽林的比试在三日后。”
“三日……”
常少祖喃喃着望向窗户，似是在透过四四方方的木框，看着什么，片刻后收回目光，道：“你回去时告诉他，清心经抄完三百遍后，拿来见我。”
江了就算没日没夜地抄，一百遍少说也要整整十二时辰，三百遍刚好是三日。
大玥离开后，江了果然也回去了，常少祖眼不见心不烦，好歹是能修养三日，期间江不宜也如同蒸发了般，再没来过。
常少祖试着自己涂药，可那位置实在太过隐蔽，眼睛看不着，下手也没个准头，一不小心又弄出了血，常少祖没敢再弄，只吃些了药，虽是恢复得慢一些，也是一日又比一日好了起来。
第三日时，常少祖寻常活动已不受限。
常少祖心情大好，他坐在净方阁前的凉亭中，被数名弟子围绕在中间，脚边煨着炭火，手中捧着手炉，狐裘雪白的茸毛衬得他脸庞如白玉般温润，余晖蒙上一层橘红的光晕，神情愈发柔和。
“师尊也看《仙剑奇侠传》吗？”
“看啊，为师还追过连载呢。”
“宗主到底几百岁了？师尊和宗主私交甚笃，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嗷！打我干什么！”
常少祖端起暖玉杯轻抿一口，淡笑道：“宗主啊……小时候，还是我给他换的尿布呢，他大概是怕我把他小时候专往鞋里拉屎的怪癖说出去……哎呀，这是能说的吗……”
常少祖后知后觉捂住了嘴。
大玥看了他一眼，嘴角一抽，又缓缓别开眼。
叽叽喳喳中不知谁问了句：“焰天剑真如传说般厉害？我若拿到，能打得过大师兄吗？”
常少祖放下暖玉杯，浅色的眼珠转到了他身上，唇角往上挑了挑：“不止哦，若焰天剑真认你作了主，修为至少能提升一个大境界，洗精炼髓，脱胎换骨……到时候，大玥就算了，你可以试试跟我打。”
师尊分明还是在笑，可那笑中再没了玉石般的柔和，如芒刺背，让众弟子毛骨悚然。
净方阁的弟子没一个不会看眼色的，见常少祖心情好，一个接一个的，老母鸡下蛋似的围上来，这会儿又一蜂窝跑没了影儿。
常少祖敛起笑意，若有所思地望着因为腿短年纪小，落在了最后还被绊了一脚摔倒在地的小二十八。
常少祖：“小二十八今年多大了？”
大玥：“九岁。”
同江了当年差不多的年纪。
常少祖指尖抚着暖玉杯，神色沉了几分，他验证什么似的，叫住了那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小人儿。
“小二十八，过来，来。”
他语气称得上温和，小二十八身影却极为明显地抖了一下，迷茫地转过身，看到常少祖朝他招手，他又眼巴巴回头忘了眼圆弧形的月洞门，咽了口口水，走上前去，缩着脑袋。
“师，师尊。”
常少祖放下手炉，温热的指尖勾住他不安地绞在一起的小手，往身前拽了拽，而后伸手轻轻拍打着他衣摆上的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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