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忍(2/2)
然后,蹲下来,从乾坤袋中抽出了一件衣服,又拿出几片晒干的皂角捣碎,随后竟用木盆舀了水,洗起衣服来。
邢风愈发相信她是梦游了,毕竟会用清洁术后,谁还会用水洗衣服,又累又麻烦。
他又看了一会儿,发现江了动作熟练极了,浸泡、捶打、漂洗……想来平日里也没少做这种事。他拧干后将衣服提起时,邢风望着那白衣上银线绣出的兰花纹样,觉得有些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邢风想走近了细看一下,结果刚迈出一步,那蹲在岸边的人儿,竟极为警惕地回过头,视线直勾勾朝他射来。
身体对危险的本能反应,让他几乎瞬间隐匿了身影。邢风躲在营帐后,脸色发白,大滴冷汗从额角滑落。
虽未同江了对上眼,但他朝他望来的那一瞬,所带来的巨大压迫感,仿佛一只巨大的蜈蚣爬上他的脊背,让他头皮发麻,四肢百骸都冰冷僵硬起来。
直到江了回到营帐,邢风躲在营帐后,心跳依旧无法平复下来。
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随着修为境界的提高,和多年的历练,让他对危险的敏锐程度早已远超常人,并能以此迅速调整应战策略。
而方才那一瞬,他无往不利的应战策略,竟直接宣告作废,满脑子只有一个声音:快跑!
邢风听着震耳欲聋的心跳,想起江了冲他眨着黑亮的眼睛,笑得狡黠又明媚的模样,眼底翻涌上复杂的神色。
那……真的是江了吗?
第二天晨练结束,邢风看着猫着腰躲在大树后,偷听其他弟子说自己历练时的风流韵事,一直憋着笑的江了,心里再三纠结,还是走上前,向他提起了昨夜所见。
哪知江了同他的关注点全然不同,他一脸懵:“衣服?什么衣服?”
邢风指了指他腰间乾坤袋。
江了手伸进去翻找一通,摸到一片软滑微凉的布料,拽出一看,脸色当即耷拉了下来,他低喃着:“……这是师尊的衣服。”
“三长老的衣服?怎么会在你这……”
邢风话还没说完,江了已抓起衣服沉着脸走了。
江了帐内。
江了气得将衣服摔在床上,质问道:“师尊的衣服怎么会在你手里?”
江不宜掀起眼皮看了眼,懒洋洋应到:[哦,不小心弄脏了,我昨天洗来着。]
江了头发都要炸起来:“你排老几,轮得到你洗?”
江不宜嗤笑了声:[行,那你去找常少祖啊,他塞给我的,你当我乐意洗?]
江了心道,难怪师尊这几日都不怎么陪他了,原来是又被这人惹了气!他原本还庆幸,这几次没给他弄一身伤回来,现在再想,他哪次出去干过好事!
师尊怎能把衣服给这种人洗?不是一向都交由他和大师兄吗?
江了不爽:“找就找!”
上午实训结束后,江了挤出时间,将衣服洗了一遍又一遍,闷着一张脸,连邢风同他搭话都没有理。
邢风在一旁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和被水泡到发白的手指,心疼得不行。一件衣服哪用这样洗?三长老一直以来是把她当下人使吗?
夜里,邢风脑海中挥之不去昨夜险些被“江了”发现那情形。
越是接触,邢风发现围绕在她身上的谜团越多。理智让他老老实实待着,知道的越少越安全,可……想起原本活泼生动的人儿,今日那闷声不吭的脸,还有脖子上奇怪的痕迹……
邢风纠结不过,还是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这次更谨慎了些,一直远远地跟着,却发现这次的江了没去后山,也没去洗衣服,而是……进了三长老的营帐。
常少祖营帐内。
江了送完衣服后不想走,他见师尊在忙着写什么,十分自觉地在一旁磨墨。
待常少祖放下笔,收起草纸,掀眸向他望来,江了才停下手,一撇嘴,委屈巴巴道:“师尊……”
“怎么?”
“我这几日老是做噩梦,梦到小时候……”
常少祖拉他到身旁坐下,打开他的手心,低头检查着先前窟窿愈合后,留下的疤痕:“不是给你拿来小被子了?”
江了顺势往他怀里一歪:“不管用……”
他尾音拉得老长,调子软绵绵的,仰着漂亮的脸蛋儿,鸦羽般的睫毛扑闪扑闪地望着他,看着温顺无害极了。
常少祖一听他这撒娇的调,就猜到他脑瓜里想的什么,可一斜眸,对上他那双葡萄似的黑眼睛,又硬不起心肠来。
“那你说什么管用?”
江了笑了笑:“师尊陪我睡,我就不做噩梦了!”
常少祖摇头,从乾坤袋中取出祛疤膏来,涂在他的手背上,用指腹一下下揉开:“你都多大了,还让我陪,说出去像什么话?”
“不说出去不就行。”
[哼,你想得美!常少祖可没功夫搭理你,他这几日忙得很!]江不宜似是料定了常少祖不会陪他,言语间透出浓浓的不屑。
果不其然,常少祖随后道:“不行,我还有事要忙,你若想睡,可以先睡我床上。”
江不宜瞪大了眼。
什么??
就这么随随便便让别的男人上他的床了??
江不宜忍住了想骂人的冲动,唇边却克制不住地冒出一声轻啧。他觉得常少祖对江了的容忍度有点高,这个不行,得改。
江了希冀的目光望向他:“一定要今日去吗?”
常少祖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江了眉眼瞬间耷拉下来,可怜巴巴的模样像只没人要的小狗,他从他怀中爬起:“好罢,师尊不陪我,在哪儿睡都是一样的,我还是回去罢。”
江不宜一行感慨着江了这次怪懂事儿的,一行又骂着他快点滚快点滚。
哪知江了站起来还没迈出去一步,忽然身子一晃,就要朝地上栽去,好在被常少祖眼疾手快地揽住。
江不宜:???这又是哪一出?
常少祖皱起眉:“怎么回事?”
江了手扶上太阳xue,摇了摇头,气若游丝:“那人成夜占用我的身体,加上夜里睡不好,白日里头昏脑涨总是难免的,师尊不必担心,不碍事儿。”
他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说着,推开常少祖揽住自己腰的手臂,就要往外走。
江不宜已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自己此刻的无语,他面无表情:[你敢不敢装得再像一点儿?你当常少祖眼瞎看不出来……]
“好罢。”常少祖道。
江不宜表情有片刻的扭曲。
江了停下脚步,迷茫回头:“师尊?”
“去床上罢,我陪你睡。”
“师尊……不是还有事要忙?”
“一次不去也没什么。”
江不宜闻言,满脑子的问号,气得他都想笑了,江了演技这么拙劣,常少祖是真看不出还是假看不出?到底谁是他的伴侣?当初他让他留,他死活不留,到了江了这儿,就成了“不去也没什么”了??
可他并没有质问的机会,江了已经兔子似的窜上了床,扒掉了外衣,钻进了被子里。
想到自己的伴侣要同别人睡一张床,搂搂抱抱的,挤在一起,江不宜心底的占有欲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整个人都变得暴躁又粗戾,他骂道:
[你妈的!你敢跟常少祖睡一张床试试!你个杂种,明日我就扒了你的皮!你敢碰他一根手指头……]
可他骂得越狠,江了报复的快感就越强,仿佛雄兽宣誓领地一般,见常少祖又抱了一床被子来,他抓住他的手指,软绵绵地撒娇道:“师尊给我讲故事……”
常少祖当然看得出他是装的,但他也清楚江了并没有撒谎。今日实训时,常少祖就发现自己左臂上多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划痕,往常江了很有分寸,除了三对一那次,从没受过伤。
高强度的修炼和江不宜夜间的活动,让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吃不消了。
而这里面,常少祖不得不承认有他自己自私导致的一面,若不是他只顾着自己舒服,也不会让江不宜几次三番占着他身体不放。
常少祖应了声,他熄了灯,像小时候一样拍着他的后背,又给他讲起了小和尚的故事。
而营帐外,邢风等在几丈远处,目光一瞬不瞬望向江了进入的那营帐入口,从灯亮等到灯灭,等得浑身冰冷僵硬,心也越来越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