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别重逢(十)(1/2)
久别重逢(十)
祭出楚兰君的名号出来后, 几个人果然不敢再和那商户抢,纷纷叹了口气决定留在一楼大堂里凑合一晚,商户哼哼鼻子让镖师带着货找到伙计去了离北的那间房。
离北身上的行囊一直随身携带就没再回过那间房, 任由他们进去了, 这会儿苏夏问他:“那你怎么办?”
“我在这静坐一晚, 你若吃好了就上去休息。”他淡然道。
“这位小兄弟。”耳边忽然有温润的声音传来。
离北再一擡头, 发现人已经到了他身边, 这个人……脚步轻而敏捷,轻功很好,虽然刚刚与他打架的时候就已经见识到了,可现在仍是忍不住惊叹。
楚寻欢站在他身边, 恭敬有礼地道:“你若不嫌弃, 就来我房中凑合一晚,这种天气很容易染上风寒, 房内有暖炉的。”
离北擡头看了看他,虽是不见他的五官,但只闻其声,总是能让他瞬间心安, 他不太擅长与人打交道, 就显得有些拘谨,这还是第一次有陌生人会关心他……
“我……”
“哦, 我房中有我的两个徒弟, 他们都不介意, 人是多了点, 也只能打个地铺将就一下, 不过也好过在大堂休息,你看如何?”楚寻欢问。
“那好吧, 多谢。”离北有点不敢看他,尽管他也看不见。
楚寻欢作揖,淡笑一声回了自己桌边。
“哎呀,我见那蒙眼小哥应该长得不错,不如半夜……”谢初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离北,筷子含在嘴里,眼神逐渐暧昧。
楚寻欢脸一下子沉了下来:“谢初昀,你别给我乱来。”
“可是……他真的很好看诶!”谢初昀开始不正经了,一脸委屈道,“师尊把美男子往我房里送,徒儿怕把持不住……”
“那你睡大堂。”
“……”
“哎,师尊简直无情,自从你睡在佛像里,我光忙着你的事,都没工夫看美男子了。”谢初昀叹了口气,悲惨戚戚。
楚寻欢淡笑着看他:“你还算是忠心耿耿。”
这时,桑梓言又恢复如常,面色稍冷地挖苦他师兄:“是没人乐意搭理你。”
“师弟乱讲,你师兄我还是有几分姿色的。”谢初昀完全不在意,自鸣得意地炫耀,“这十年间,那喜欢我的世家公子,江湖翘楚举目皆是,摞起来都能把偃门的山石踏碎了。”
“……”楚寻欢就静静听他在那吹。
“你见着好看的,但没用的,你也不理。”桑梓言无情戳穿。
“哎,师弟,你怎么这样?搞得师兄我好像是那趋炎附势的小人一般。”
楚寻欢低声笑笑,任由师兄弟二人吵闹。
商户的房间总算是解决了,客栈恢复平静,散客们一边吃喝一边兴致勃勃地聊起这突如其来的大雪天和路上遇到的野狼,不多时,那群人又聊起了试剑大会会有谁来,再过一会儿话题一转,又聊起了镇上最近好像失踪了不少人,众人开始议论纷纷,猜测到失踪的人会不会是被野狼叼走了?
“啊?可是我听那些报官的人说,失踪的都是妇人啊……难不成那野狼只吃女人?”
“呃……这就不知道了。”
这么一聊,人心惶惶的,客栈突然间就安静了下来。
“我邻居家的老李头去了矿洞务工,三天了还没回来,他家媳妇都急坏了,然后人就没了,你说说,这邪不邪性?”
“不能夫妻二人都被野狼叼走了吧?这也太吓人了!”
楚寻欢他们听了一耳朵,越听越觉得这龙吟镇蹊跷得很。
没隔了一会儿,客栈外似是又有一批人往这里赶来,风雪声盖不住铁蹄声响,看样子声势浩大,像是官府的人。
一听门外有人敲门,店内伙计赶紧开门迎客。
门一开,果然浩浩荡荡地来了一群金甲卫,谢初昀在旁边长眉一簇,小声道:“镇鬼司的人?他们怎么来这了?”
桑梓言很快接话道:“莫不是师尊在路上遇到的那只狼是雪域妖狼?镇鬼司的人一般都是来凡界处理妖魔或者诡异之事的。”
“雪域妖狼?”楚寻欢思忖了片刻,又道,“倒是有听说过一种妖狼,专门喜欢待在雪原之中,总之,先静观其变。”
几名金甲卫却不像是办差事来的,找了张空桌子,围坐在一起准备好好吃喝一顿。
客栈里其他人还聚在一起闲聊。
“哎,前几日还闹了雪灾,镇上的男人都被发配去劳役铲雪,没想到今日又是大雪降临,再加上凶狼出没,有人失踪……依我说这十年间啊,天下就没太平过,一定是年号不详!不对,怎么那位还没从东……”
“嘘!不想活了!?”
另一个角落的散客们又小声议论起来。
“这些狼神出鬼没的,逮着人就咬一口,不死也是残,你这几天走货可小心点。”
“放心吧,货哪有命重要啊,等镇鬼司的人先处理吧。”
楚寻欢静静听着,小声和两个徒弟谈道:“这十年还是经常有诡事发生吗?凡界妖魔四起?”
谢初昀点头:“嗯,大公子的母亲最受宠爱,所以他爹几次欲要动,却因几次心软……嗯,师尊,你懂的。”
谢初昀说得隐晦,楚寻欢一听就明白,他口中的“大公子”指的就是太子慕岩,凡界十年不安,都没能把慕岩从东宫擡出去,可见慕岩的手段和皇后在宫里的地位。
“不管怎么说,仙界盘踞妖物甚多,有跑到凡界的自然也不少。”桑梓言道。
先不说这些狼,即便是十年前的赤光虫都还没闹清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是妖物还是人为制造?眼下,楚寻欢不想放过江湖上任何诡异传闻,所以一只耳朵就没松懈下来,时刻监听左右。
每每想到十年前的那些触目惊心的画面,饶是他平时再处变不惊的性子也难免心战胆栗。
当年的血疫之灾,醒来后光是听墨不诩潦草言说的几句,便是悲愤交加,郁痛翻涌。
被感染的弟子有的在霍百草的救治下勉强撑了几日,可那几日竟是活得犹如行尸走肉,生不如死,之后有的人选择了自尽,有的人则是四肢溃烂,心脉骤停而亡。
当年的感染者无人生还。
楚寻欢早已做好了决定了,当年之仇,他必报无疑。
这已经跟他的任务无关了,幸好偃门还有墨不诩、浣月坐镇才不至于灭门。
只是,眼下,偃门凋零,人手不足,必须按兵不动,未焚徙薪,先储备好他要的资源才能重出江湖,这也是他醒来后先是来到龙吟镇的目的。
龙吟镇盛产他急需要的偃术材料——赤炼石。
这也是十年前,他一早就瞄准了的目标,赤炼石形色漂亮,可锻造武器,可与仙界的灵气有更好的共鸣,未来在商行更是有不少的价值。
“师尊,雪域妖狼这件事,我们也去查一查?”谢初昀小声道,“我今日四处打探消息的时候,听说了几件怪事。”
“你说。”楚寻欢压低嗓音。
“跟刚才那群散客说的大致一样,首先,这里明明遇上了雪灾,那群矿丁为何还冒着生命危险去务工,若是遇上雪崩埋在矿洞里面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没有人搭救,十天半月都出不来,更何况还有野狼出没,总不能要钱不要命吧?还有,最近几起失踪案确实都是妇人居多,这未免有些奇怪,也许不是被那群狼掳走?我就怕又是有心之人像当年掳走那群孩子一样带着什么目的掳走妇人。”
戚风!?
楚寻欢神情一紧,他很欣慰大徒弟和他想法一样,就点点头:“嗯,不过,先看看镇鬼司的动静,毕竟他们是官府的人,贸然行动也不好,只希望别再是十年前的那种事……”
镇鬼司……谢初昀又看向那桌,不巧的是,那几个人他都没见过。
“要我说,人的命,天注定。”桑梓言端着碗扒拉一口,神情冷淡地道,“万一旧事重演,我不小心变成血尸了,你俩就快点捅死我。”
楚寻欢:“……”
“哈哈。”谢初昀眯眼一笑,“师弟,你也不能太……哎,说你是万事看淡好呢,还是万事太丧啊,你学学师兄我,逮着能争取好事的机会就肯定争取啊!”
“争来争去的有何意义,左右人生不过数十载。”桑梓言嘴上这么说着,胃口比谁都好,他都吃了两碗米饭了……
“师弟此言差矣,正因为人活一世,左右数十载,才更应该活得精彩不是?”谢初昀劝他。
桑梓言一边咀嚼一边面无表情地道:“四十就活埋。”
楚寻欢:“……”
谢初昀闷笑一声,师兄弟俩人正探讨人生这门哲学,楚寻欢忽然感到背后正有什么在看他,他下意识地就回头看了身后那桌人一眼,他视线有点模糊,朦朦胧胧地看到了那个黑衣少年好像正在朝他这边看。
此时,少年正襟危坐,正面无表情地看向这边,因为他的双眼被蒙住了,所以楚寻欢其实也不确定他在看向哪里,只隐隐觉得背后从刚才开始就……莫名被一股炙热的视线烧得慌。
他赶紧回过头来,继续吃饭,等了一会儿,没想到背后的那股视线仿佛还在……他又小心翼翼地回头……那黑衣少年似乎从刚才开始就纹丝未动,旁边的少女在劝他再多吃点东西,他也置若罔闻,就直勾勾地盯着他这个方向……
楚寻欢回过头来,喉咙一哽,多少有点心虚,毕竟他不知道对方的底细,要去鹿苍山干什么,刚刚邀请他来自己房中凑合一晚,也是见他对待身边人细心周到,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不想让他在大堂受了风寒。
不确定黑衣少年在看谁,楚寻欢就端着杯子起身,换了一个位置坐,谁能想到,换完位置以后,再侧目一看……黑衣少年立刻把视线投向了他这里……
……
楚寻欢喉咙一滚,感觉到不太舒服,莫不是……被认出来了?
他用眼神示意谢初昀和桑梓言二人,二人不再聊天,顺着楚寻欢的示意往旁边看去,桑梓言下意识地已经皱起眉头,手已经抚向腰间的剑了。
两桌靠得近,桑梓言嘴上丧里丧气,关键时刻总是杀气腾腾的,看上去就不好惹,这让旁边那桌的少女察觉到了什么,她很快也往旁边这桌看了过来,蹙着眉,颇有不满地回瞪着桑梓言。
这么一瞪,她愣了一下,怎么感觉桌上的两个人有点面熟呢?
两桌间,眼神变换,各自按兵不动,都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就在这时,他们听见掌柜的匆匆跑了过来,到了金甲卫的那桌,鬼哭狼嚎地哀求:“哎呦!诸位是镇鬼司的大人们吗?能不能帮个忙啊,这、这附近有妖狼出没啊,害得我们镇上的生意都不好做啊!”
其中一名金甲卫,眉梢一扬,觉得搅了喝酒的兴致似的,不耐烦地道:“我们来这就是听说有妖狼出没,不过赶上这大雪天的,贸然行动也怪危险的,你知道妖狼具体在哪吗?”
“我们哪敢去啊!这不得靠大人您去把妖狼找着并且除了吗?”
“这地方那么冷,总得让人先喝点酒暖暖身子吧?”那人道。
楚寻欢眉头一蹙,怒容藏在半截面具之下。
“是是是,我再给您拿一坛好酒,让您几个好好暖暖身子!”掌柜的说着去拿酒了。
“看来镇鬼司也该整肃了,哎。”谢初昀突然想起来了一个人,摇头叹息,夹了口菜吃。
“镇鬼司的人若是不去,就由我们代劳,正好我要去镇上东边的覆雪矿山里瞧瞧。”楚寻欢小声吩咐道。
当年,他在藏书阁里查到了关于部分材料相关的内容,其中有一本矿石杂记就有记载,后来叽叽带来消息说龙吟镇东边的矿山里盛产,只可惜,眼下这地方正赶上风雪交加,恐怕东边的雪山极其难走,甚至有性命危险,再加上妖狼出没,恐怕这一行,不好好准备是不成的。
客栈安静了须臾,掌柜的拿来了好几坛酒犒劳军爷,楚寻欢等了半天,见那几个金甲卫还在大鱼大肉地吃,痛痛快快地饮酒,根本无心公务,正要起身过去,“咣”的一声,客栈外面突然又闯进来了几个人。
那几个人听说镇上来了皇家军爷,赶紧一路从街北的云香客栈跑到了街南的这家客栈,然后闯进来,二话不说,指着墙角那桌的黑衣少年,哀声痛哭地演了起来:“各位军爷!有人吃了我家的饭菜,他不给钱啊!”
盯了楚寻欢半个时辰的离北,突然神情陡然变冷,转头看向进门的那几个人。
金甲卫们一听,眉头一蹙,一脸不耐烦地道:“这种小事儿找你们县尉去,我们是镇鬼司的,管不着这个!”
“啊?”那掌柜一愣,这才看清这几位军爷身上的盔甲似乎和镇上的那帮管事儿的不是一伙的,可这话已经说出去了,再回头未免太难堪了。
“可、可……犯人就在这,就是他!”掌柜和他身后白天挨了打的几个店小二纷纷指向角落里的黑衣少年。
他们哪肯吃亏,偷摸寻到了这人在这落脚,想等着良机来闹事,没想到还真让他们等到了。
离北和苏夏霍然起身,苏夏狠狠跺了一脚,指着掌柜大喊:“好你个臭不要脸的糟老头子!白天我们明明把钱放在桌上了,明明是你开了黑店,狗眼看人低,还倒打一耙!现在还追到这来了!”
“军爷!军爷!你听听,他们这是诬陷啊!我云香客栈百年基业,何曾背负过‘黑店’的名声,不信您去问镇上的百姓,哪有人说过一句不好!”掌柜的继续呜嗷乱叫。
苏夏气得满脸通红,实在没忍住,便脱口而出:“我们既没偷又没抢,不过在你客栈里吃了顿饭,就这么碍你眼吗!说到底!你这糟老头子不就是歧视外族人吗!”
“等等。”听到这话,那群金甲卫竟然瞬间严肃下来,也不嬉笑酒桌了,立刻站起身来冲着离北走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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