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别重逢（九）（1/2）
久别重逢（九）
离北还没摘掉覆尘绫, 一双耳朵极其敏锐，洞察力非常人所及，他问：“你呼吸紊乱, 心跳加快, 苏夏, 你有事瞒我, 你连自己是哪里人都要回答得这么慢吗？”
苏夏只好坦白, 低声道：“凤鸣镇。”
离北稍稍一怔，很快想到了什么，追问道：“我曾听人说凤鸣镇离仙界不远，你既然是凤鸣镇的人, 又怎么会不知道鹿苍山在哪……所以,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鹿苍山的方位，只是不想告诉我, 是不是还故意带着我去更远的地方！？”
“不是的！”苏夏面露惊恐和慌乱，急忙解释，“我……好吧，我承认, 我的确在带着你往反方向走……”
“……你！”离北霍然心头震怒。
“你听我说！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苏夏双目微红, 委屈地道，“以前你生病的时候, 我去你房里看你, 发现你在睡梦中记忆混乱, 表情很痛苦的样子……那些记忆只会折磨你！我不想让你再想起来以前不愉快的事了！”
“……你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离北紧锁眉头, 不可思议地问她。
“你只要知道我是真心对你好的人就够了。”这会儿苏夏目光坚定, 语气强硬。
“对我好？随意决定我的人生叫对我好？”他冷笑。
苏夏觉得心里疲惫，一路上她都给他最好的关照,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寻找以前的记忆，让人痛苦的东西就该及时丢掉不是吗？不然如何走好后面的路？
想到这，她疾声厉色地吼道：“离北君，你已经是个大男人了，难道要一辈子靠着回忆度日吗！？”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他声色俱冷。
也许是被离北冷漠决绝的态度气到了，苏夏忽然心头涌来震怒，干脆豁出去了，坦白对他道：“鹿苍山你不必去了，你要找的那个人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离北瞬间全身一僵，表情凝固了：“……什么？”
“我曾听你在睡梦中时喊过一个人的名字……什么‘仙人哥哥’，于是我按着这条线索替你找了江湖探子专门打听这个人，探子给我回来的消息，说你要找的人很可能名叫‘楚寻欢’，他精通偃术，曾被人称为‘离尘谪仙’，你那个从小就带在身上的玩具就是出自他之手，不过他早就死了！是他所在门派的掌门亲口所说的！”苏夏蹙眉，声音尖锐，像是要把面前这个整日茫然混乱的人叫醒。
离北：“……”
屋外寒风呼啸，吹得房檐砖瓦作响。
到了傍晚，一些南来北往的商客被大雪误了行程，急匆匆地欲要来这里投店，不消多时，客栈的所有房间都被订满了，一群人在一楼跟掌柜抱怨，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说是自己马车上的货不能在外受了寒，非要让掌柜的调解一下，看看有没有客人愿意拼房的，那些商户财大气粗，纷纷举着钱袋子让掌柜的速速去问。
掌柜和伙计都没见过这阵仗，也不敢惊扰了房间的客人，就一直推脱说不是钱的问题，然后一群商户就揪着掌柜不放，吵的声音实在太大，整个楼的都能听到，有几间房里的客人厚道，大大咧咧地站出来说自己能让半个房间出来。
这个时候，二楼长廊中间的两间客房同一时间开了门。
楚寻欢和两个徒弟聊完后在房内沐浴清洗了一番，来龙吟镇的路上他刚和谢初昀分开就遇见了一只妖狼，杀了之后身上多少带着点血腥味，有些地方还被狼爪子划破了口子，幸好他随身带着伤药，才无大碍。
自从他从佛像里醒来，其实，视线有些模糊，耳朵还有一只听不太清，这俩徒弟本心都想随他左右，美名其曰，怕他久居兰汀水榭，清幽一隅，去了凡界恐怕有诸多不适应，实则，俩人都没好意思说，他们师尊现在是又聋又瞎，还有些体虚之症，怕半路遭袭不能自救。
楚寻欢自己也觉得，十年后自己的身子好像不如十年前那样了，也许是残留在体内的血疫病毒素没有被佛像里的法力彻底清除掉，眼下也没有空找霍百草来给他看病，所以只好一路将就，这才不小心对付一只狼也被伤到。
总之，他现在在俩徒弟眼前虽然身姿挺拔，面容俊秀，但实则真是一朵柔弱无比的人间娇贵花。
这时，旁边的客房里也出来了一男一女，是蒙眼小兄弟和刚刚那位姑娘。
“总之，你说的话我不信。”
离北说着，感到身边有人，这么侧目一看，楚寻欢正好侧过头来看着他。
此时，二楼走廊，瞎子对望。
……
楚寻欢的视线里就是一个身材高挑强健的黑衣少年，他知道是刚刚的蒙眼小哥，就恭敬地微微鞠躬作揖，没说话。
离北感觉到他身上的那股香味好像淡了，但也没多想，顺着他也抱拳一擡。
一行人一起下楼看看情况，顺便吃点东西填饱肚子。
楚寻欢他们三个落座在一楼一角，离北和苏夏落座在旁边不远处的另一角，伙计赶紧过来给两桌送上热茶，还试探性向两边看看，然后赔笑地问着：“二位客官，您刚刚也都听见了，这大雪天谁也没想到，那些商户的货不能受了寒，想把货存在一间房里，顺便落个脚歇息一下……您看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楚寻欢和谢初昀师徒二人就订了一间房，现在又有桑梓言跟着他们，实在是让不出来，正在为难时，没想到旁边的离北冷声开口道：“我们订了两间，留给姑娘的那间你们不要动，我的那间你们随意。”
“哎呦！谢谢小哥！谢谢小哥！您的这桌菜钱我给您免了！”伙计不乐意得罪那些财大气粗，蛮横无理的商客，有人解围求之不得。
苏夏心里感动，凑过去小心翼翼地问他：“你不生我的气啦？”
“生。”
“……”
苏夏皱眉道：“我都跟你道歉了，这样吧，你若还想去鹿苍山，我继续陪去你就是了，说不定那个探子骗了我呢。”
“他就是骗了你。”他一口咬定。
“……”
话一出口，楚寻欢那桌的仨人瞬间一脸凝肃，目光落在离北和那个姑娘身上。
三人对视了一下，都心领神会，端起茶来，若无其事地喝着，耳朵却竖了起来，细细听起了离北那桌的谈话声。
刚刚在房间里，桑梓言还给二人说了一件事，路上其实除了桑梓言外的确有人跟踪楚寻欢，只不过桑梓言发现了来人后立刻和他在山林雪地间打了起来，由于桑梓言是从背后偷袭的，所以一开始
里拼了命爬出来的，他乌发凌乱，双目浑浊，脸上全是凸起的深色暗筋，抓住他的那只手上皮肤溃烂，长了密密麻麻的血泡，鲜血开始从破皮处汩汩而流，那些血液仔细一看竟然是黑色的！
三人看了这一幕，都面露震惊，心中惊跳了一下。
“喂……你。”楚寻欢刚要伸手，很快被离着他稍近的桑梓言一把拉了回去。
桑梓言拧眉慎重道：“别碰他，小心传染。”
连一向不怎么正经的谢初昀此刻也谨慎肃然道：“这血液的颜色分明是有毒的，搞不好真能传染，你不要碰。”
说话间，再一看那人，竟然整个眼球都布满了鲜血，面上的皮肤像是干涸皲裂的大地，慢慢溃烂流血，有些地方又长出了血泡，格外瘆人，别说是不知道是谁了，连他的五官都开始模糊扭曲，根本辨认不出口鼻在哪。
楚寻欢瞠目结舌地俯身看着，脑海里细细回想书里到底有没有这一段，就在这时，那人的脸五官慢慢扭曲了一会儿后，忽然整个人拔地而起，四肢扭曲着冲着他飞扑过来，嘴上呜呜嗷嗷，不知所云地乱叫着，形同丧尸：“啊……呜啊……”
“小心！”桑梓言目光一狠，已经擡剑一下子刺穿了那人的胸口。
鲜血溅射在了四处，谢初昀赶紧眼疾手快地拉着二人往后一跳，那些黑血才没溅到二人身上。
那人胸口中了一剑后，整张脸还在不断冒血，等了一会儿，倒在地上不动了，似乎是断了气，而整个尸体竟是血液瞬间从身体里流干，彻底变成了一具漆黑的枯尸。
这一幕过于惊悚，让一向淡定自若的楚寻欢都僵在了原地，半天才缓过神来。
他有种预感，这不像是什么邪门术法，倒像是某种怪病。
他蹙眉低语：“这是……什么病或者是中毒吗？也是万鬼门搞的鬼吗？”
桑梓言看着那具黢黑的枯尸，神情凝滞，好像在沉思着什么，这时，他脑海里一个惊悚的场面一闪而过，他幼时住的村子，忽然天降血尸，一具具浑身冒血的尸体如烂泥一样从天上砸了下来，可摔烂的四肢又重新支撑着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爬了起来，那些血尸重新“活”了过来，瞬间扑向了村里的人……
恐怖的片段一闪而过，让桑梓言额头直冒冷汗，心悸不已。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不过这人明显是个成年人，不知道跟他们掳走童男童女有什么关系？”谢初昀也一时片刻想不明白。
……
此时，万鬼门玄武堂据点，某处阴暗的地牢中。
一群七八岁的孩子正围坐在一起，浑身发抖，有几个孩子在小声哭着，碎碎念着自己爹娘，其中有一个身穿深衣的孩子，眼神灰暗，垂眸凝思了许久，比起伤心欲绝，更多的是对生活失去了希望。
这时，坐在他身边的一个小女孩抓了抓他的袖子，问他：“你也是在外面玩的时候被坏人抓到这的吗？”
夜子修双目无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小女孩是在跟他说话，于是转头看向她：“我不是去玩，我想出去四处打听一下一座仙山的位置。”
他想着等年长几岁有能力安顿好了母亲后就去仙山，可至少要先知道鹿苍山在哪，没想到出去一趟就被坏人抓了。
“什么山？”小女孩刚哭过的眼红红的。
“鹿苍山。”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夜子修垂眸下意识地勾了一下唇，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人的样貌。
……对了，他还未曾去过鹿苍上，未曾再见一面仙人哥哥，怎么能就此放弃，等待命运的宰割，现在放弃为时过早。
想到这，他眼底陡然生出一丝光亮，蓝色的深眸看向那个女孩，轻声谨慎地问她：“你知道抓我们来的人是谁吗？”
小女孩平时胆子大，就喜欢跟邻居家的小男孩一起偷跑出去玩，尽管爹娘几番劝阻，她还是没听话跑了出来，想到这，她眼底带着委屈：“我听爹娘说了，说最近仙界有一个万鬼门，就喜欢抓小孩，让我不要偷跑出去……都怪我没听爹娘的话。”
“仙界？那是不是仙山就在仙界里？”夜子修长年被他大娘囚禁在家里，不得外出，他几乎不知道外界所有的消息，若不是遇到仙人哥哥，他也生不出想要去寻仙山，不想再坐以待毙的念头。
小女孩见他虽是和大多数小孩长得不太一样，可精致漂亮得很，甚至和自己的眼睛一样深邃，就热情地跟他讲起了爹娘告诉过她的事，其中就包括了仙界和凡界的逸闻和那个盟约。
夜子修听后，神情低落，心里纠结，他本就早已下定决心长大以后要像仙人哥哥那般，勇猛无双，手刃匪类，护家卫国，可如果他去了鹿苍山修行，就不能再入朝为官，那岂不是……又违背了自己的初心。
他来不及对此事过于沮丧，很快振作起来，继续问小女孩：“你说他们是万鬼门的人？”
“对！”小女孩眼睛还是红的，声音放低继续道，“我听爹娘说过，他们那里很可怕，住着很多奇奇怪怪的人，其中有一个人就喜欢用小孩子的血做各种汤药……我们、我们一定是被那人用来做药的小孩！”
他睁大双眼，心中一震。
“他们用小孩子的血……炼药？”夜子修蹙了蹙眉，不敢相信地问。
“我猜的……不对，一定是这样的……呜呜呜，都怪我没听爹娘的话，小哥哥，我好想回家。”小女孩说着又小声抽泣起来。
就在这时，地牢门口突然来了一个长袍曳地的男人，身后还跟着两个仆从，那男人冷漠地扫视了一圈牢里的孩子们，擡手一指夜子修身边的小女孩，冷语道：“带她出来。”
瞬间，牢里的小孩子都同时看向小女孩，小女孩愣了一瞬后，痛哭流涕，下意识地抓紧了身边的夜子修，她哭得抽搐，大声喊叫：“我不去！你们这些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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