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再见（2/2）
宋青梅指着百米远的木棚，然后手指往相反的方向指去。
“桂花树就在那边。”
云木香看向宋画眉和宋百灵。
宋画眉误会了，“姑姑，要不我们留下看淼淼，你和妈妈去。”
宋百灵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不住地点头。
对对对。
她已经有点走不动。
淼淼不干，“妈妈，我要去！我可以帮忙。”
手里的木棍一横，学着孙悟空挠了挠脸。
云木香是真不想带他。
可也知道她离开，画眉和百灵谁也制不住他。
“没关系，本身就是带他上山来我玩儿，过去也能帮我忙。”
宋青梅看两人，“你们要不想去就留下，帮我把东西拎回去。”
是詹家厨房的新鲜菜。
现在白日，宋画眉在学校，宋百灵在医院，家里基本没人，怕放坏。
还有一部分从云木香家里摘的青菜。
毕竟山上野味太多，也不能老吃。
宋画眉看眼宋百灵，选择和妹妹一起留下，两人一人拽一根绳子，拎着东西往木棚走去。
分开十几分钟后，云木香便闻到一阵阵桂花香。
云木香也不纯是为桂花来。
还为桂皮。
桂枝也被娃娃给养起来。
云木香不管这个，倒是昨晚上她上山，一早桂枝知道，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在她出门前悄悄说可以告诉他脱胎的肉桂树。
八十八年的肉桂呢。
小可怜刚出生就离开树木，她这么好一个人不得帮助它们见一见。
桂花压着树枝往篮子里抖，小花一簇簇掉落，伴随着浓郁的香气。
树枝还是淼淼爬树压下来的呢。
小孩骑在树枝上晃悠，还笑眯眯地挑衅她。
“妈妈，现在知道我爬树有用了吧！”
云木香瞥他一眼，“你最好祈祷裤子衣服没事，不然明天你上学就光着屁股去，看其他同学笑不笑你。”
“……”
淼淼老实了。
云木香得意地背上背篓，借口草药往里走了走，半路被宋青梅拦住。
“不能再往里走，马上就要出军区范围。”
桂枝藏在树头，摇摇晃晃想催促。
云木香不想让宋青梅担心，她说不行，云木香利索地转身掉头。
下次来吧。
反正周以臣不在家，她随时可以出来。
另一点，她困了。
说是上山玩儿，云木香最后窝在宋青梅的木棚里睡了一下。
严格说也不算一下午。
四点多宋青梅就把人给叫醒。
“时间不早，你们该下山了，不然再晚要看不清楚路。”
云木香迷迷瞪瞪，“那就等明天一早再回去。”
六点起，八点之前绝对能赶到学校。
是宋青梅未曾设想的结果，她一听就愣在原地。
看看床。
“这也睡不下吧。”
云木香双手枕在脑后，“没关系，二嫂你这不是有绳子，我学学小龙女，睡绳子上。”
宋青梅：“……”净胡扯。
她是不认识什么小龙女，可绳子那是能睡的？
待晚间云木香真躺在绳子上，众人惊了。
淼淼眼睛亮闪闪地发着光，浑身上下都在蠢蠢欲动。
“妈妈，你快教教我，我也想睡绳子上，也太酷啦。”
“你不行。”云木香竖起手指左右摇摆。
淼淼遗憾万分，整个人围着绳子的绕。
宋青梅还是不同意，“外面蚊虫多。”
“我带了东西。”
云木香指了指，宋青梅看到绳子两端都点燃了蚊香。
她沉默两秒，去找锄头给香附近的东西清理干净。
云木香听到动静，“二嫂，你这是干什么？”
“山上不能出现明火。”
“……”
云木香跳下绳子，“是我疏忽，这就把蚊香给掐掉。”
她想想，趁着别人不注意，绕着木棚来来回回走了几个阵。
防虫的，防御的，防……反正各种防的。
之前没上山，真不知道山上条件这么差。
她以为是在山脚河附近驻扎呢。
还是太天真。
一通忙活，借口清理木棚前后杂草做掩护。
待天色暗下来，就瞧见烟囱上已经飘起炊烟。
云木香擦擦汗，绕到前面，看到门口的铁皮桶上坐着铁锅，烧的是木头。
晚饭做得大杂烩。
家里带来的坛子肉润锅，之后加上各种菜，放上粉条，年糕，咕嘟咕嘟一锅出。
这做法，眼熟。
宋青梅就笑着说：“是有一次遇见王升，她教我做的。”
基本上中午炖一锅，吃不完放在阴凉的地方，晚上又是一顿。
山上热是真热，可一些见不到太阳的地方也是真的冷，存几个小时的饭菜基本没问题。
碗筷都是木头的。
也没装盘子，五个人直接围着锅吃，铁皮炉子里的余火烘烤着，总要吃一会，然后离远一点散散热。
淼淼被烤得小脸通红，却还在往碗里装粉条。
他说软软糯糯的香！
云木香不太习惯这种吃法，只吃了开过装的第一晚，后面被人动过筷子的就没再碰。
即便如此，她也吃得饱饱的。
吸满油脂的粉条她也觉得很香！
吃完饭，洗碗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
云木香可算知道宋青梅为什么一天只做一顿饭。
实在是离水源太远！
云木香奇怪，“当初找安劄点的时候，为什么没选择靠近水源的位置？”
宋青梅笑笑，“山脚就一条河，我们四个护林员也不能都在一块儿挤着。”
要分散开，中间两个点距离水源近。
猜丁壳决定的位置，是唯一的男同志和云木香不认识的那个女同志输了。
是那女同志来找宋青梅商量，想换一换。
宋青梅看她比画眉大不了几岁，便心软答应。
“说远也没多远，平日里巡林也要到处跑，就当是锻炼。”
宋青梅起身，将锅里最后的半勺子菜装进碗里，示意云木香将碗筷发进去，一会拉到河边去洗。
“我做了个小推车，拉着一点不费事。”
宋青梅指了指屋跟前竖起的木板。
有点乡下架车的原理，前后各掏一个半圆，用来拉住轮轴。
轮子打磨的有点粗糙，可至少是圆的。
云木香好奇，自告奋勇要去洗碗。
宋青梅摇头，“天黑了，等明天我去洗。”
她看出云木香的好奇，“要不要试试车。”
“拉什么呢？”
推车不拉点东西，那叫什么推车。
淼淼嗖一下蹦上刚被放平的木板子上。
“妈妈，拉我！”
“……”
事实证明，在凹凸不平的山林里，有点角度的轮子更适合行动，就是动静会有点大。
于是，云木香又懂了。
为什么二嫂用木碗，瓷碗放着木板上，没走两步路就给全碎了。
夜里为了让宋青梅安心，云木香最终没能睡在外面。
不过她还是睡上了绳子。
倒是睡木床上的几个不安心，睡一会儿总要睁开眼睛看一看，生怕一睁眼绳子上的人就掉了下来
一夜睡得勉勉强强。
早上起来，就云木香一个精神抖擞地在鸟叫声中醒来。
“早啊。”
云木香跟宋青梅打招呼，就要去喊其他人。
等人坐起来，揉着红红的眼睛，眼下却一片铁青。
云木香有些惊讶，“你们昨晚上做贼去啦？”
她这个真贼都没黑眼圈。
是的，她昨晚上趁大家睡着，去把桂皮全给起了，其他能用的都让娃娃三个给送回家去。
宋百灵打着哈欠，“姑姑，我老担心你掉下来，根本睡不好。”
“？”
宋画眉点头，她也是！
云木香看向淼淼，“儿子你……”
“妈妈，我和姐姐们不一样，我是找不到你，可我太困啦，根本起不来。”
“！”
云木香正视儿子
她可没忘记，上次娃娃说淼淼夜晚见到它们的事情。
难不成她儿子有继承到她的本事？
云木香上前，捏捏儿子胳膊，一番检查后摸摸手回收。
果然想太多。
要真有这方面的天赋，她怎么可能今天才发现。
云木香扶着儿子肩膀，晃了晃她。
“清醒一点，你肯定是又在做梦。”
“好吧。”
“怎么听着还有点遗憾。”
淼淼不好意思继续说，跳下床穿鞋，催促着，“回家回家！”
“吃过再走？”宋青梅掀帘子进来。”
“没洗漱，等回家洗漱之后再吃。”
她还要洗澡换衣服，继续耽搁下去怕送淼淼上学迟到。
宋青梅没强求，将昨晚上没洗的铁锅放小推车上，陪着一起走一段，直到河边才分开。
云木香背着东西，就连淼淼都背了一篓桂花。
宋画眉和宋百灵背着草药，昨天路上到时认了一些，原本下午还想继续教的，大好时光全被云木香给睡过去。
七点多一点到家，一天没换的炉子早已经在煤球烧完后熄灭。
云木香干脆用冷水，热水瓶的热水兑给儿子洗了。
清洗好换上干净衣服，赶在尾巴上去食堂。
许多东西已经没了。
云木香就得两个窝窝头，和儿子一人一个，拿着进学校，看着还怪可怜。
徐玲玲正要去教室，撞见母子两个，下意识说：“周团长离开的时候没给你留生活费？”
云木香瞥她一眼，“说什么？”
言语中赤裸裸地威胁。
徐玲玲赶紧给嘴巴拉上拉链，冲淼淼招招手，“走吧，一起回教室。”
淼淼加快啃饿窝窝头的速度，回头不忘跟妈妈拜拜。
云木香也摆摆手，“慢点吃别噎到，下课记得去往水壶里装水，你不会就让老师帮忙。”
徐玲玲觉得当妈真是够操心的。
她低头看眼淼淼，突然想，要是她和鲁记者生个孩子，肯定很漂亮，那样她是愿意操心的。
带着美好的幻想，一大一小迈进教室。
云木香这边，一进办公室就发现有人等她。
马主任见到她立刻招呼，“卢老师正到处找你，你们聊吧。”
“好。”
云木香目送马主任离开，才看向卢知晓。
“一会没课？”
“原本有，我和别人换了下。”卢知晓跟着进入办公室。
云木香转身摘下布包的功夫，发现卢知晓脸色严肃，误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她一边思索一边等待卢知晓开口。
卢知晓说：“开学之后曲老师表现很好，近期要上得课程也定下来，一个是培育山茶，地理条件合适，对运输方面的要求也不会很高，炒茶的师傅也在军嫂里寻到一个合适的，研究员说春秋季都是栽种茶树最好的时间。”
“生产队里张秋桂同志很负责，现在生产队趋于平稳，茶树的事情可以让她负责，我了解过，她乡下种地是一把好手，栽种上很多原理都相同，她上手应该不难。”
“？”云木香以为自己听错，“谁？”
张秋桂还有被夸的一天？
“军嫂大多都是乡下来的，你凭什么在这么多人中选她？”
“她识字。”
云木香懂了。
甚至起了个念头，想让张秋桂配合宣传一波。
很多时候，孩子不上学，单纯是因为家长没这个意识。
知识无用说太多遍，听得人就全都信了。
不过，这一条条不都门清，也没什么问题啊，为什么那么严肃。
卢知晓还说：“山茶外，培育蘑菇这个项目，在实际考察之后被否定，还是之前担心的运输问题。”
“研究员说，蘑菇生长快，收获快，基本长成后一周就能收一茬，花费人力物力不可能单纯只是为了给食堂添菜，加上一下雨山上自发冒出来的蘑菇也不少，这个项目就搁浅了，改换成种花椒树。”
“当地爱吃麻辣，对花椒的需求很大，除去花椒，八角，桂皮这些也都纳入考虑之内，现在担心的是树木生长缓慢，比如花椒，栽种两年后才能结果收获，可这两年内花椒树也需要打理，学校能支撑生产队这么做下去吗？”
如果不行，不如一开始就不启动项目。
“另外就是这件事情的负责人，我也有推荐人。”
卢知晓又提出其他项目，最终定下来还要云木香和潘校长拍板。
夜校的事情说完，她提起初中部。
“还是要正经选择一位负责人。”
“卢老师就最合适，你的粮油关系本身就在学校里，我还想等选拔少先队员的大会上，正式宣布我卸任中学校长，由你接替。”
云木香顿一下，回想卢知晓前面仔仔细细地报告，怎么有一种要走人的错觉？
卢知晓沉默两秒，最终下定决心。
“我很感谢云老师赏识，不过我已经做好决定，离开。”
“？”
云木香不敢相信。
“为什么？”
明明之前合作很愉快。
卢知晓很抱歉，“是因为我一些私人原因，我最开始来学校，是知道这里缺人，现在缺人的问题已经解决，有我没我其实区别不大。”
“怎么不大。”
“云老师，你先听我说完。”
“行。”云木香擡手示意她继续。
卢知晓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地解释，“开学时我在报纸上看到灾区重建的消息，那里很缺人，我想去当志愿者。”
云木香酝酿好，到嘴边的话都没办法再说出口，也知道自己无法阻止。
这种人需要被满足的是精神世界。
她要的，云木香给不了。
想通一切，云木香很痛快地做出断舍。
“我很佩服您，也愿意尊重你的想法，我只有一个要求，你目前负责的事情找到接收人才能离开。”
“自然，我不会做半途而废的事情。”卢知晓松下一口气来。
云木香瞧见，“害怕我拦着不让你走？”
“我知道你不会，可不妨碍我心里还是有些内疚。”真正原因其实没有她说得那么高尚。
“不必内疚，做你认为正确的事。”
那是一种别样的幸福。
“什么时候走，我送你。”
“还要一段时间，当务之急，是需要将生产队的新项目给定下来，还有生产队的扩招。”
“找个合适的时间，开会讨论。”
卢知晓好像很着急，得到准信后她做事突然开始加速。
当天说完，云木香隔天就收到开会通知。
云木香喊上潘校长，对于为学校创收的存在，潘校长还是很喜欢的。
商讨，同研究员确定。
一切顺顺利利。
问题出在推荐上。
卢知晓如那天同云木香说得一样，将负责的事情挨个拆分，交给其他人。
前面都还顺顺利利，到曲婉玲这变了。
卢知晓的意思，让曲婉玲直接负责夜校。
潘校长直接给否了，“曲同志不合适，本身让她去扫盲班只是历练，磨磨性子，半年之期已经到了，正好卢老师有新的任务，空出来的课需要人顶上，曲同志这样的人才，应该放在合适的位置。”
云木香：“……”
把记仇说得那么好听。
关键，曲婉玲好像信了。
她看到曲婉玲站起来，“我接替卢老师在学校的工作？”
潘校长笑眯眯地点头，“是呀，当然我更尊重你个人意愿，你愿意留在夜校也没关系。”
云木香看向曲婉玲……个傻子。
她选了学校。
卢老师倒是想帮她争取，奈何潘校长不给面子了。
人走都走了，还多管什么闲事。
卢老师感受到潘老师传递的态度，为了离开顺利，默默闭上嘴巴。
后面的会议继续顺顺利利。
卢老师最先丢手的就是任课，直接曲婉玲代课。
监督尤文琦几个的任务，也转交给她。
一周内，卢知晓完成全部交接，先去学校证明，又去认识迁粮户关系，之后两边都要了介绍信。
来是拎了简单一个小包裹的卢知晓，在一个阴天里，又拎着一个小包裹离开。
说让云木香来送也失言了。
人走得悄无声息，后来听门卫说，是赶了那天早上的公交车离开的。
怎么去灾区，没人知道。
直到半个月后，云木香收到一封来自灾区的信。
卢知晓寄来的平安信。
而离开许久的周以臣，依旧杳无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