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恐惧（2/2）
云木香瞳孔微缩。
看向两米远的位置，双眼通红地站在原地喘气的淼淼，手里还握着半拉转头，橘红的砖头一侧被鲜血染红。
“淼淼。”
云木香两步跨到儿子身边，第一时间抽出他手里的砖头，朝草里扔出去。
“有没有事？妈妈看看。”
云木香握住儿子的手还在颤抖，她主要检查之前断的那条胳膊。
淼淼胳膊被捏了两下，之前忽略的痛意瞬间涌上。
“啊！疼。”
“这里呢？”
疼得不厉害，但淼淼还是睁着那双红彤彤的眼睛点头，可怜兮兮地往妈妈怀里钻，同时不忘告状。
“妈妈，疯子又乱咬人。”
“我赶他他不走。”淼淼想用好的那条手臂环着妈妈，小声说：“我不是故意的。”
小孩玩一天，浑身汗津津的，云木香确定儿子没事后，拒绝了他的拥抱。
两人保持一臂的距离。
云木香这才看到儿子身后还坐着几个孩子，都泪眼汪汪，浑身乱糟糟的。
来凑热闹的邻居瞧见，发现自家孩子也在，立马惊呼出声。
“儿，是不是那疯子又想咬你！”
是之前被三子咬伤胳膊的那家。
吴春雨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干咽了下喉咙，“大姐，这肯定有什么误会。”
她再擡头，看到三子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三子！”
她踩着草皮直接滑扑过去，跪在三子身边，双手颤抖着不敢碰脑袋。
“三子，三子。”
云木香松开儿子，抓住吴春雨要去按伤口的手。
“你手脏，小心伤口感染。”
她摸了摸三子脖子，“家里有没有医药箱。”
吴春雨愣了愣，然后摇头。
云木香无奈，回头看淼淼，“去家里把医药箱抱来，就客厅柜子里绿色的那个箱子。”
淼淼站在原地不动。
他不想妈妈救三子。
“快去！”云木香眼神凌厉起来。
她是在为谁收拾烂摊子！
淼淼不情不愿，却还是跑回家去拿医药箱。
邻居看三子这情况，纷纷拉着自己小孩赶紧远离，被咬的那家更是骂活该，报应。
周以臣正好回来，难得一次和吴春风同路，正针对信息化侦查的可行性做探讨，站家门口就看到儿子狼狈地抱着医药箱出来。
“淼淼。”
他擡眸扫了眼院子，没看到云木香。
“出什么事了？”
淼淼看了眼吴春风，吴春风敏感地察觉到不好，转身就朝家跑。
周以臣看着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拿过儿子手里分量不轻的医药箱。
“我跟你一起，往哪儿走。”
淼淼见到爸爸，才感觉到后怕，伸手指着上面，跟在父亲身后，却一直和他保持着距离。
等赶到事发地。
吴春风将昏迷的三子打横抱在怀里。
一旁云木香气个半死，“是我烂好心，你儿子是死是活我管不着！”
吴春雨犹豫，“哥，还是让她给三子看看。”
吴春风面无表情，“你就是太心善，才被她给骗了，你以为她是好心想要救三子？不是，三子就是她儿子打的。”
他到时虽然家长已经把孩子给领到身边，可一圈扫下来，只有周栕身上有血。
住过来也有一段日子，他团长老婆什么性子，那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这么热心只能是因为心虚。
吴春风厌恶地说：“真给她看，三子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人家好心还被你骂。”
“你说人是淼淼打的，证据呢？”
吴春风阴恻恻的眼神看过去，刚刚还帮忙说话的人立马被吓到闭上嘴巴。
吴春雨也不信。
她想学云木香左右逢源，可是认真仔细观察过这人的。
“哥，云老师是好意。”
“春雨，别天真了，这群人有一个算一个，巴不得三子早死，他们家孩子才能安安全全在附近玩儿。”
吴春风看向质问他的妇人，低头看向他儿子。
“是不是周栕打的三子。”
现场安静。
云木香站出来，“别吓唬小孩子，是我儿子伤的我从来没否认，放下三子，我给他包扎，他伤得不算严重，止血就好，反倒是你一直拦着不让我看，是真为三子好，还是想借着三子的事情，给自己出一口气。”
吴春风眼睛微动。
很快，还是被一直盯着他的云木香给捕捉到。
她猜中了。
上战场的都懂皮肉伤的严重程度，吴春风知道三子没事。
这口气，是给吴春雨出的吧。
云木香不跟他继续纠结，视线看向吴春雨。
“你是孩子姑姑，想孩子好吧。”
她可以咬重姑姑二字。
下一秒，吴春风刀子似的目光就射过来。
云木香瞪回去。
“把孩子放下。”
周以臣拎着医药箱上前，看向吴春风的眼神凛冽如霜。
吴春风打从心底感受到一阵深深的恐惧，咬了咬牙，放下。
周以臣转头后脸色才缓和下来。
他把医药箱递给老婆，“给，救孩子要紧，其他事情稍后再说。”
云木香深呼吸，压下情绪，蹲下仔细给三子包扎。
期间摸了下脉象，问题确实不大。
同时，云木香也确定三子这疯病可以控制。
“伤口结痂前不要沾水，也不要吃发物，要按时换药。”她同吴春雨说：“做不来就来找我。”
“好……谢谢。”
吴春雨说完，就被吴春风瞪了一眼。
云木香看两人相处就一肚子气，余光瞄到儿子，深呼吸。
“关于淼淼砸伤三子这事，我会负责治好他的伤，这期间，我会帮忙给他配药调理身体，争取控制一下他的病情，算是赔礼。”
哗——
邻居们都惊呆了，纷纷凑上前。
“云老师，医院说你给人看病这事原来是真的。”
“你真能治好三子这疯……”被吴春风瞪一眼，妇人赶紧改口，“这病。”
“那太好了！”
吴春雨也不敢置信。
“真能治？”
王大嘴突然一拍大腿，“春雨，你说你家俩女娃送医院去给云老师治病，这么长时间没回来，是不是好了。”
“云老师他爸之前也是随便按两下，春雨家承承就不停止发病。”
“真的！那我家也有人生病，云老师能不能给看看。”
云木香避重就轻，“不能根治，期间还需要家长耐心配合。”
注意力重新拉回三子身上。
“现在，我们来追究责任，为什么三子又出来发疯，你们做父母的到底管不管。”
父母二字听得吴春雨浑身冰冷。
一紧张，捂着嘴巴转身趴在树干吐起来。
“没事吧？”
邻居里就王大嘴一个人在关心。
吴春风紧张地靠近，“怎么回事？”
有人看出不对，“是不是怀孕了。”
现场一片安静。
王大嘴拍对方一巴掌，“胡说什么，春雨跟谁怀，话不能乱说，你这话传出去，能逼死春雨一个寡妇。”
“我就是看着像，又没说是。”
“云老师不是会看病，让她看看不就知道，这要真是怀孕，我们老房区这可不欢迎你们继续住下去。”
这话让众人看到希望。
把吴春雨一家子赶走的希望。
众人注意力看向云木香。
“我看有我在，谁敢造我妹谣。”
吴春风一嗓子喊出来，所有声音都消失不见。
可众人碍于好奇，都不愿意离开。
刚刚还硬气的吴春风，突然走到云木香面前弯腰，认错。
“以后我会看好孩子。”
云木香无动于衷。
周以臣上前拉住老婆胳膊，“在这站着不嫌蚊子咬人。”
云木香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恶狠狠地瞪他一眼。
“医生又不是万能的，看一眼就知道肚子里有没有孩子。”
吴春风和吴春雨松口气。
“不如我给你把把脉。”云木香擡眸，拉下周以臣的手，恶趣味地笑道，“有没有我把一把就知道。”
“老婆。”周以臣喊道。
云木香坚持，“你放心，我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她一步一步靠近吴春雨。
吴春风下意识挡在吴春雨面前，要伸手去推云木香。
周以臣皱眉，伸手格挡住，一脚踹在他腿窝里。
“军规记到狗肚子里去了，对女人动手。”
吴春风单膝跪在地上，愤怒地握拳砸在地上，“团长！”
“罚二十圈，现在去。”
“！”
吴春风咬着牙。
吴春雨呼吸急促起来，整个人笼罩在已知的恐惧中。
一旦被发现她真的怀孕，她一个寡妇肯定会被当成破鞋赶去农场。
想到曾经见过，如同炼狱一样煎熬的劳作农场，下意识地就摇头，浑身抗拒
到时候万一再挖出孩子父亲是吴春风……
不行，不行。
只有云木香能救她。
只要云木香不说就好！
吴春雨噙着泪水看向云木香，一双眼睛苦苦哀求。
云木香讥笑，低头看向吴春风。
“多学学怎么尊重女同志，闪开。”
吴春风垂着头，额角脖径上青筋凸起。
周以臣一直盯着他，赶在他动作之前抓着胳膊拽出去，离开前看眼老婆，却没得到半点回应。
他心里无奈地叹口气，最终还是选择站在老婆这边。
“你们慢慢看，我带他去操场。”
云木香轻嗯，强硬地抓住吴春雨的手腕，任凭她多用力都缩不回去。
“别乱动。”
吴春雨浑身颤抖，望着云木香，眼底的光彩一点点消失，完全被绝望给笼罩，再控制不住眼泪，大滴大滴从脸上滚落下来。
王大嘴看情况不对，“你哭啥呀！”
“是呀，好好的哭什么。”
“还不是你们乱说，她一个寡妇被你们说怀孕，没撞墙寻死都是轻的。”
犀利的话戳在围观人心上。
顺着声音看去，才发现是吴新雨，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悄无声息。
此刻板着一张脸，双眼却燃烧着怒火。
她这话一出，吴春雨的眼泪一下有了出处，有人不好意思，拽着自家孩子离开。
之前被咬过的孩子妈不甘心，却也不好当众造谣，丢下一句，“谁知道是不是心虚。”
吴新雨说：“云老师不是在看，还是说你就想看她怀孕丢人，你好报之前的仇，趁机丢两下石头，逼死她人命可要算在你头上。”
“关我什么事！你可别乱说。”妇人委屈死，“云老师，你来说。”
云木香已经放下吴春雨的手。
吴春雨整个人像是没有骨头一样，贴着树干直接跌坐在地上。
云木香转身，“没怀孕。”
吴春雨震惊地仰起头。
天边晚霞已经很淡很淡，夜幕一点点将光亮吞噬。
她望着云木香的背影，却觉得在发光。
云木香解释道，“是太紧张刺激到胃，才会想要干呕。”
吴新雨松下一口气。
王大嘴双手一拍，“你看，我就说吧，春雨成天带孩子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怎么可能会干那不道德的事，就你们一个个嘴坏。”
“又不是我说的。”
“我也只是怀疑，没说一定啊，干嘛都看我。”
“就是一场乌龙，回家回家，周团长都回来，我家那口子也该回来，我得回去做饭了。”
没一会，人就全部散光。
云木香看向仅剩的吴新雨，“没想到你会为她说话。”
没了外人，吴新雨没和云木香掩藏心底真实的情绪，厌恶地看向吴春雨。
吴春雨正好有一阵干呕。
她恶心道，“谁让我倒八辈子没，跟她同宗，她用寡妇的身份偷人，我这个二嫁的以后也会被人指指点点，我不是为她，是为我自己。”
说完，吴新雨看向吴春雨。
“你能不能有点脑子，折腾你自己别牵连其他人。”
“新雨……”
“赶紧滚回家。”
因为淼淼还在，吴新雨就丢下这么一句，转身走了。
云木香就听到身后传来呜呜呜的一阵哭声。
“……”
她朝儿子伸手，背上医药箱，“我们也回家。”
“等等。”
吴春雨想喊住人。
云木香停住，回头看她一眼，却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她反问道，“刚刚害怕吗？”
吴春雨浑身一震。
“害怕就好，记住这种感觉，看好你家孩子。”
云木香推了下淼淼，“去路上等妈妈。”
“哦。”
吴春雨看孩子离开，小声解释，“我原本想等哥哥回来就回老家，我们只是想要一个正常的孩子。”
云木香嗤笑，“最好打掉，你们永远都生不出正常健康的孩子，近亲在一起，血缘越相似，后代患病风险越高，你们开心你们的，别带孩子来受罪，现在这六个都还没养明白，再生一个出来恨你吗？”
吴春雨脑子嗡嗡的，一时之间什么都听不见。
打掉……
永远不健康……
血缘越相似，患病风险越高……
云木香说完便转身走上小路，带着淼淼准备下山回家。
“云老师！”吴春雨声音哀伤。
云木香这次不配合，有多快走多快。
至于三子还躺着，吴春雨能不能将他抱回家，就不是她需要操心的。
走到一半就看到家里灯光亮着。
回去才发现，周以臣在家，“你不是去盯吴春风？”
云木香突然想到他刚刚的行为，冷冷地哼一声，转头不跟他说话，放下医药箱，拉着儿子去院子里坐着。
“来，站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说清楚。”
以为已经过去的淼淼：“……”
他期待地看向父亲。
周以臣闪开目光，拒绝了他的请求。
没瞧见他也被牵连。
什么事。
见了血，淼淼不敢再皮，小声地一点点说清楚。
原来是傍晚那会他们玩得正好，三子突然冲过来，一群人怎么都赶不走，三子又生气地开始龇牙，淼淼撂倒过他几次，可对方疯起来精神旺盛，害怕他又咬人，才砸的他。
开始只是想把人砸晕，没想到会砸那么严重。
云木香松口气，“干得好。”
淼淼：“？”
好？
他偷偷看妈妈，不会是故意说反话吧。
云木香正巧抓住他偷看的眼神，握住她双手解释。
“淼淼，爸爸会带你训练，教你拳脚功夫，就是希望你在受到危险的时候，能够保护自己。”
淼淼紧绷的身体总算松懈下来，这才敢跟妈妈说心里话。
“妈妈，我都以为疯子被我打死，他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怕。”
云木香摸淼淼的手还有些凉，之前一起玩得小孩打架顶多摔跤，哪里这么见过血。
“你会害怕，是因为不知道自己下手有没有轻重，这事告诉你什么？”
淼淼歪头认真想想，说：“砖头砸脑袋不死人。”
云木香啪地推了下儿子的脑袋瓜子。
“不对！这事告诉我们，反击也需要控制度，不了解的事情不要干。”
“我问你，以今天的事情为例子，你把三子打得头破血流，三子打断你一根手指，问，你们谁犯罪了？”
“谁？”
“问你呢。”云木香冷酷地说：“自己想。”
淼淼要看向爸爸，头刚扭一半，就被转回来。
“不准求助你爸爸，没准他也不知道。”
“？”淼淼震惊，“爸爸这么笨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