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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骥图(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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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什么,”粗哑声音阴沉反问,“这些人怎么活着活着突然脑袋瓜一抽就犯浑,都不是你朝堂上睁眼能看见的事,私下里哪个要害软肋都得紧拿着。这事自从把我赶离出京,鲍一诀干得是一塌糊涂,给三教九流都钻了空子,一帮要饭的都能闹上天。所以我说,调人手给你直当官探用,派人明面把住皇城司,有沾亲带故的以让他们屁也不敢放一个,地下使坏的几个月摸到源头杀光抹净。”

“就这么信得过肖子平?”董庚似乎笑起,“季娥夸了多少好话?”

“也不单是看季娥面子,在江南这几月瞧着,倒见是个人才,”那粗嗓语气随便,总结评价,“肯伏低做小,又能狠事做绝,还有副读书人的清高样子打伪装——手上正缺这么号人使。”

肖子平才前那点困意似乎被月光晒透了,激灵起来后满腹疑问:江南这几月?自己被何人暗中观察过?季娥同谁来往甚密?此人如何竟能对董庚一副命令指点的姿态?

“你还想呆京里?跟你说,老爷子那边我可顶不住。”

“我这就走。”

冷不防门轴一响,夜半密谈的两个人踱出房来。

肖子平迅速向漆黑廊下一躲,惟恐被发现藏身的同时,仍大胆留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好奇追索,到底是哪个同他在江南照过面的厉害人物?

那人与董七爷并肩而出,身型彪野,步态敦稳,敞开的屋门溢出一斜微弱光柱,幽在一张说不出怪异的脸上,肖子平是半点印象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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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天门?”迟阶耳尖微动,把这三个字铡在齿间缓缓咬着,“什么来头?”

“打的是行侠仗义名号,其实一帮亡命暴徒,杀人越货,设赌放贷,逼良为娼,无所不干。”

端午将至,炎京街头都是叫卖葵花蒲叶、香糖果粽的。凡是佳节时日,神灵佛道院所都不清闲,宝华禅寺却因前时出了那浴佛节拦圣驾事件,这些日来一直有官兵紧盯围巡,香火比往年清淡了许多。

迟阶与落英坐在对街的支篷面馆中,有一眼没一眼地盯望着那寺门。

“早些年恨天门在炎京地下嚣张得厉害,上头应是有人收黑钱罩着,欺行霸市之类的事都睁只眼闭只眼。五年前,南城开医馆的韩家被杀光灭门,都说是得罪了恨天门门主,风声闹得太大官府这才被惊动,但只捉了几个地痞流氓草草就结了案。这之后低调许多,名号渐渐在炎京听不见了,却在南方各地冒出些苗头。”

端上的斋面迟阶只夹了两筷子,这素油味他不习惯,炎京人以往都不太吃菜籽油,短短几年似乎很多事情都全然改变了。

他盯着才如此年轻的落英:“恨天门衰落,陆少党出世。”

“不是这么比的,”落英肃色纠正,“陆少派人地下走动,是查官匪勾结,防着皇城司在民间为非作歹。”

迟阶捋着恨天门与皇城司各自的事迹履历,赫然便觉察到两者某些行事动机上的一脉相承:“皇城司用来监视当权政敌动向,恨天门被雇派清灭余孽活口。”

“你怎么猜到?”落英颇显惊奇,“没错,咱们兄弟正摸到了这一关联实据,恨天门中有个大角色最近悄悄从江南领人来了炎京——这伙人在京中销声匿迹多年,可是赶巧一出这范正控诉新法的事件就又冒出来了?妙公子上回提醒的是,我已增派了人手加紧保护街头请愿的书生学子们。”

堂堂文治大国的预备栋梁们,竟需要靠江湖人士来暗护保命,迟阶低叹一口气,似乎越来越能理解周璐黑白两道分谋并行的无奈和必要性。

只是,他不怀疑六长公主身隐朝堂之后的遣兵调将和谋划人心能力,那是她天家出身的专项所长和蓄势已久,但是地下操戈,就怕她这支炎京大隐之师到底还失于稚嫩了。

“这恨天门入京的消息是怎么来的,”迟阶谨慎追查提醒,“咬人的狗不叫。”

落英感觉出被妙公子小瞧了,自若笑道:“自然是机密。咱们有位兄弟全家老少死于恨天门刀下,南北往来潜伏紧查这一派门道多年,消息绝对无误。”

她记忆一闪,忽而想到对方应该也认识:“他跟管公子亦是同乡旧识,知根知底。”

同乡旧识?全家死绝?迟阶脱口道:“杨……柳仁?”

“正是,”落英点头,“下次安排妙公子会一会?恨天门的细节让他与你详说。”

“不用。”迟阶果断拒绝,牢牢遵守着家中大人禁止他暴露于任何炎京旧识面前的嘱咐规定。

不用亲见杨丛,心里也已明镜:杨东厚当年被董党治罪,迫害致死后家眷亦被追剿灭口,与迟家遭遇如出一辙。杨丛逃亡匿躲留住了一条命,这些年何曾不亦是在奋力追查幕后黑手?他亲身认定恨天门就是受董党买凶指使,比什么纸上揣测都来的确凿可信。

迟阶落手下意识去抚刀柄,空落落的,只触到腰间一把新换的折扇。

跃跃欲起的一缕愤恨狂躁,似乎顷刻被赠扇人无处不留存的温度抚慰与封印,迟阶表情看着没什么波荡,就手展开扇了扇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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