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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河梁(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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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河梁

收到前方鞊罕军援兵大捷的战报,管临虽比方执更恨不得欢呼雀跃,心间吊着的那口气却远还不到彻底舒缓的时候,简单收拾番行囊,便欲星夜起程回京。

马蹄尚未腾起,竟被迎头截住,一道八百里加急的圣旨毫无征兆意外宣来——

“以殿中监管临摄国信所通事,即往湭鄞上京典护皇帝本生妣莫鞯氏丧事。”

周琅的亲生母亲莫鞯和卓,十几日前于上京亡逝,湭鄞王廷特遣信马经由兴城传讯炎京,邀炎使亲往上京致悼。

炎京与上京两地路途遥远,按常理这消息一来一往,是来不及派使团亲往丧悼的,现今北边兵荒马乱,本就不易大张旗鼓穿越横亘当中的鞊罕军防线,更何况从身份仪制来说——莫鞯和卓?哪位?

大炎朝廷看在先太后和今上的份上,倒还认那个至今屈辱茍活在外邦的前太子、“太上皇”,至于这个从未踏上过汉地的便宜胡妃,可就没那么名正言顺了,周琅这些年暗自折腾着想给生母讨个正宗名号,迎合圣意的不过只有随风草李明甫和那个不知深浅的钦点探花郎肖子平,几十年立场敌对的新党旧党倒在此事上难得一致,谁都不给周琅这茬一个眼色。

所以这道临时委派令,稍一想就了然,显然是皇上绕过阁臣合议和繁琐规制,秘密私下的。匆忙且简陋。

与圣旨同至三封重要文书,第一封委任状,第二封是御笔悼词,展开到第三封,管临一愣,居然是周璐亲笔。

圣旨明面寥寥,皆是官文套话,周琅弦外之音与威胁叮嘱其实尽在此文中,借周璐之口明确令他速往上京,以“亲缘血脉”为重,探访太上皇当下安危如何,奉劝大汗和平解决北漠争端,莫要无谓扩大势态,影响姻盟前好——如此看来,请求战备调配的折子早被上面阅过了,朝臣尚没吵出个分晓,皇上自己的立场可是再清楚不过。

可怜周琅登基八年,至今仍没几个能派上用场的心腹亲信,明知道方家军前线这边主张联鞊罕共抗莫鞯,却还是抓着一线裙带关联,企图以周璐来强行制衡管临,按他个人意愿行事。

幸好那病弱六妹始终站在她皇兄一侧,是个有求必应的……才怪。

这封信文阳奉阴违的春秋笔法,管临只读一遍就勘透了,但细思周璐却也同时半真半假给出一个敏锐暗示,这趟上京之行,亦不失为一次难得的深入敌腹机会。

不入虎xue,焉探要害?

护国奉玉长公主显然完全信得过这“孩儿他爹”的领悟和能力。

也是真豁得出他涉险去。

管临仅用了两日筹备,一边等待御派的管押军员飞速抵达,一边回联北边湭鄞密使准备接应,既欲以“典护丧事”的名义出访,更加刻不容缓,按五十部落的习俗传统,亡逝后第二十一日正式行丧葬礼,只要没什么天灾人祸的阻拦,兴城出发大约刚好赶得及,这应也是周琅心急火燎暗自掐算过的。

行程却被迫要绕一点远,原本的官驿路线南边现如今都是鞊罕军地盘,湭鄞前信邀约体贴指示去走东线的无人荒原,会派官使在北头迎接。

管临率着一行连他仅六人的简约使团,自然便按这偷偷摸摸的路线走——假装断金崖那边真过不去似的。

天公作美,几日前的暴雪已了无存留痕迹,千里北漠碧空如洗,天气回暖成正常的仲秋光景,仿佛那日只是天历的偶然错乱,一场人间地狱的惊恐幻觉。

管临一行六人的武力担当乃是周琅私派、日夜兼程只比八百里加急晚至一天的禁军宿卫统领,亦是前时护随周璐同访孟地的老战友——廖青。

“停!戒备,有人来了。”

廖青行在最前,突然勒下马步,警觉向大地微震来处听去。

天已大黑,四野寂静,差不多已到了该扎帐过夜的时辰,但按提前预勘知悉,此围着一小泊枯湖的荒坡地带,常年时有一伙野牧马贼出没,保险起见少生事端,自然还是多赶一段路翻过此地再扎帐不迟。

偏偏躲不过,越来越响亮的纷乱马蹄声自西北方向而来。廖青训练有素指挥若定,命几人按前时预练排成御守阵型,将文官与贵重物什围在背圈,令译兵在前准备谈判。以少对多,硬杠只是下策,江湖规矩廖青懂。

却不料尚未确定来者何人,身后被特意围护着的管大人却策马拨出,先一步冲了上去。

——那独一无二的芦管哨声早就在管临耳中清晰作乱了。

待廖青瞪眼瞧清对方一众竟都是鞊罕兵,大惊避躲都已来不及。却见那为首的矫健身姿一跃而下,身后随兵停住排开,竟是一派恭迎来客状。

管临下马站定面向来人,众目睽睽下,迟阶大步冲来,给他上演了一个相当冠冕堂皇的迎接仪式。

他腿脚隔着半尺,只微倾上半身意思出来个拥抱,手臂夸张拍打着管临后背,一副标准草原人“欢迎我的贵客老友”式见面礼节,却在头颈交错的一瞬,似有若无哼了一句:“十六日七个半时辰。”

与你分开的时长。

说的好像管临自己没数似的。

虽然度日如年,到底谁也没奢想过竟能揣着空又见上这一面。

“这人谁啊?”

廖青被礼待引着骑往不远处宿地去,一路都是懵的。

若派来的管押军员是别人,管临路上早先对他作慢慢解析渗透了,既是廖青,分明又个周璐的人,管临也不必多作解释,只抛去一个更让他当即呆若木鸡的诚实回答:“赫布楞。”

迟阶此程前来迎接,不扎军帐,只全员低调借宿在远近独一号的渔猎家族戈雅家中。

“管哥!”

熟悉清悦的少年嗓音打老远就呼来,亚望早已在此等候。

戈雅家里外忙碌,帮着安顿那颜亲自接来的一行贵客。两伙亲兵随使皆被迟阶安排轰去外面围火享用烤肉烈酒,独留管临与亚望在帐中慢饮慢聊。

“还好?”管临张张口,小别重逢,千般思绪竟只口拙嘴笨先问出这么一句。

“你说呢?”迟阶大活人亲示在此,语气轻松愉悦。

借帐内烛火一照,管临才清楚看到,答案分明就在脸上,几道近战激斗划下的新鲜伤痕,光是厚裘密裹下仅露着的这块肌肤,就把那场战斗之艰难惨烈昭显得明明白白了。

迟阶顺着他关切目光,擡手自搓了一把脸颊,笑道:“放心吧,小刮小碰,没给你破相。”

管临无语看了眼一旁亚望,暗压下心中一直不敢多想直到此时才允许肆意奔涌出来的那股后怕,进帐坐向盛宴摆上的桌后。

“周琅怎么想的,居然派你去上京?是真不知道管参军与我鞊罕军何等亲密无间吗?”

管临慢慢呷下一口热水,对迟阶这当着人面句句不正经双关也只能忍着,认真答他道:“没别的人更合适用,打炎京现调个鸿胪寺礼官来也赶不上。”

“他就那么信你能按他意图行事?”

管临如实承认:“他让六长公主写了封信。”

“嗯……”迟阶语调微转向后一靠,表情顿显不出所料,不再多问,只盯着管临看。

管临迎视向他,见迟阶脸上新挂的那几道彩头随着呼吸微微舒张,神色是一如既往那副混账不羁,眼中却嚼着个灿烂热切的笑,突然就觉得心里痒痒的,要不是碍着亚望在旁,早就上前亲口把那撩人笑容收揽了。

迟阶却蓦然收笑,自仰下一碗酒,再开口竟瞬变严肃:“我同你一道去。”

“嗯?”管临颇感意外,当即回神严肃盘算起此议可行性,“你战线那头走得开?莫鞯军中那么多人见过你,蒙混得过?为什么要去?”

“战线那边放心吧,布防与军心一样稳了,只要暂时没什么鬼东西再来作妖,断金崖隘口当下连只黄鼠狼也蹿不过来,备战北攻的关键,还就等着我这趟去。其实你想没想过,真正的症结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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