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羡仙(2/2)
迟阶也收笑眉一撇:“谁说的?”
“原来跟鞊罕部混过的一家马贩子。”
“最近来的那家姓谢的?”
“你认识?”
迟阶摇摇头:“不认识,以前没见过。”
“我猜也是。谢老二天花乱坠讲的都是两军夺矿的来龙去脉,矿藏的事看来在西边根本不算鲜为人知吧?他只说‘冥九婴’都战死了,”管临瞥来一眼,留心迟阶神色,感到他听来倒并没显得多敏感触动,“但是韦禄他们这些跟着大额赞的高级将领——都知道你是谁对不对?”
“不知道,格尼保密得很好,”迟阶否认,转脸看向别处,缓缓又道:“或许猜得到。”
管临专注盯着他,没有继续追究,却换了个事问:“计划筹备得差不多了吧?什么时候动手?”
迟阶转回,简略吐出两个字:“很快。”
出乎迟阶情绪意料的是,管临听了没表示异议劝阻,脸上也没浮现丝毫抵触与担忧,只是泰然点了点头。
“你不反对?”迟阶牵过他手,暗自立志要洗心革面带个好头,从此凡事敞开来说。
管临反问:“我都知道了还反对?”
迟阶不大习惯,反相追问:“你不嫌我又回去裹乱送命,不想安排我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好好休养,来日带我回去,翻案报仇,山川,烟雨,家园故土,什么的?”
管临发现他字字记得清楚,这简直是把自己前时表白失败的只言片语翻出来鞭尸,却竟也不窘迫生气,就那么静静听他自说自话,搞清他到底是反问试语别人,还是趁机为自己释愿。
待迟阶零零散散语焉不详地叨咕完,管临才拉回被他扭扯了半天的手臂,反腕握紧:“你从来就没闹清楚状况,故土家园都是论你的。对我来说,一直都很简单,此心安处——”
他挥起两人交握的双手,敲向自己胸膛:“你就是故乡。”
迟阶猛一怔愣,呆呆对视,许久许久,说不出来一个字。
这张文臣的嘴呵!可真是,冷不防就被他抽得疾风乱雨,一败涂地,不赶快堵上简直祸国殃民。
眼看着歪理大王黔驴技穷,来来回回就剩一招上阵捂嘴,管临乘胜追击,被吻得密不透风间仍断断续续笑道:“又觊觎美色了,故乡秀声可餐。”
迟阶深入探索着这副伶牙俐齿,心中清醒认识到青出于蓝的可怖传承,合着自己平日里满嘴混话的时候,也都这么让人心恨牙痒吗?
自己又是何德何能,今生摊上这么个下凡神仙?
超乎真实的巨大快乐笼罩向他,将那些理智尚存的悲观与退缩挤得无处容身,埋首在黑暗中的独占欲偶然忘乎所以,越众而出,迟阶将管临箍紧,狠狠霸出一句:“放下就别想拿走了。”
管临挣开怀抱,下巴微微扬起,感觉这种时候还质疑这种可能性简直侮辱他九族。
迟阶眸火闪蹿,撑腰着他自己也心知肚明的一时稚气,似玩笑非玩笑地道:“强取豪夺了,天王老子来抢不走,天后公主的也不放哈。”
当什么呢。管临失笑,居然还惦记着那点没边的事儿。
今日剖白自己的已经够多了,不差这一骨碌,且看迟阶竟也有这副难得过不去的坎,倒意外地痴呆有趣。
“这事啊,”管临甩开他纠缠率先站起身来,抖了抖衣上沾的干土杂草,侧对着慢悠悠整理起自己,擡头目色深沉看了眼远方,“容我再斟酌斟酌吧。”
迟阶瞪眼看着他将散带乱敞的衣衫规矩穿整,松开发髻重新优雅绑起,嘴上是无端的漫不经心,一眨眼就变成矜傲不可侵犯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像个始乱终弃的斯文败类。
只听“败类”慢条斯理接着道:“再怎么说凡事也得讲求个先来后到,失散多年的糟糠发妻好不容易寻回了,难道随手抛了,只为奔富贵高枝去?那不太体面。”
管临摇摇头,转过来望着已吹胡子瞪眼要抡上来的“发妻”,很想有样学样反治其身拿捏到底,却实在忍不住自己先笑开,颤着肩膀勉强说完——
“古人有云:为君子者,凑合过得了……”
“……哎你这夜叉……休得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