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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孤光(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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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孤光

“古教头”发挥起常日教演本能,在无人观摩喝彩中,一对一示演了徒手袭敌制胜的一百种办法,将气焰嚣张的管参军一次又一次追击摁倒,圈在臂环里花式拷打。

直闹得天都掩面,地都捂耳,最后终极撂倒他的不知是狡猾敌手的强悍反击,还是自己饿死鬼投胎的倒霉体质——迟阶突俯身一勾小腿将管临整人高高拔起,一声口哨唤来那全程孤零零一个苦涩吃着草粮的坐骑,将人轻松举送上马背:“回家,吃饭!吃饱了再收拾你。”

这遭不由分说,管临仍被请在鞍上,迟阶自己则终于拨乱反正坐回到后头,策马什么的却不管了,随便一扯起了步,缰绳马鞭就都往管临手里一扔,管它驶向天涯海角,他只负责羁押圈牢捕获的重犯,前胸贴后背地紧紧揽着人。

天街夜色凉如水,今晚何止卧看牵牛织女,连参商都似已闻讯逆道,同穹而聚。

管临感觉得到,迟阶虽行动上一味的闹腾,话可比平日明显少太多了,此刻俯在背后,微仰的下巴懒懒搭着管临一边肩膀,要不是侧头就见一双清醒的浅眸安静扑闪着,直以为他眯着了。

真像个被终于打服的熊孩子,管临暗笑,可不用细想就又明白,熊孩子不是一夜之间长大庄重了,而是太多的汹涌情绪堆在了嗓眼,抹不开抒发成一句句肉麻话,却压住了从来不落下风的欠嘴欠舌,只能用过分夸张的张牙舞爪,掩盖着满心充溢的感动。如此难得反常,倒让自己成了今日滔滔不绝的逗闷子一方。

“妙棠,”管临偏头来脸颊蹭过迟阶额角,一再主动开口拣些轻松的聊,“去年我曾见过你长姊。”

“哦?在辛州吗,”迟阶反应了下,“她还好?”

“当时石老尚在,她夫妻俩一边教书侍父疾,一边施粥济灾民,”管临一讲出发现这话题也不多轻松,“他们与我说你在贺地,跟周迨相互赏识。”

迟阶收回搭靠的下巴,坐直了些,话匣慢慢打开:“那是老皇历了。我刚到贺地时托人捎过信,让大姐放心我还活着,这信也不知捎了几年才到她手上。周迨早些时候就会闷头算计,前几年发起阿拉坦丘这笔横财后,给自己吹出个招贤纳士的名声,治下各地拿拉人头当政绩,抓流民作苦力,大隆山南边饥民多,最易受这些没谱传闻的煽动,亲族邻里互相怂恿着举家叛逃,却不知多少人跑来,命都折进了挖沟开矿最后又被灭口里。”

管临了然,心中叹息石迟夫妇品性高洁坚韧令人折服,二人憧憬向往的理想国却不过是误传之上的一厢情愿,哪曾想幼弟亲身在其中受到的磨难。

迟阶自己说了会儿,心思又兜转回来,笑问:“你是不到哪都打听我?嗯?”

管临沉默一会儿没应声,半天开口道:“商量件事。”

“你说。”迟阶双臂收紧,重新赖趴在人背上,心中无限柔情混着冲天豪气,想说,甭管星星还是月亮的,只你一句话当即就去摘下来的事。

“让我看一次你服药。”

星星月亮登时个个原位挂回,迟阶臂一松,脱口拒道:“不行。”

管临没感意外笑了下,耐心反问:“就这么个‘不放手’法?你霸道别人怎么都行,轮到你自己就见外?”

“那不是这么论的,你们常说什么,术业有专攻,”迟阶擡起眼振振有词,胡搅蛮缠的本事立马恢复了,“让亚望人专业的来,你别跟着添乱。”

“亚望是倒多大霉,也要负责你一辈子不成?”管临笑着转过头来,盯着迟阶脸看,“用起药来不帅了是吧,怕现了德行给我看见?”

被他先这一说,迟阶倒无语了,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揪起亚望这话头:“对了,那小孩儿有没跟你说他头发怎么白的?”

今日长如千日,繁杂信息太多,管临没空闲想这些,此时一问,倒现涌起个猜测:“莫非就是……挺身出来救你们那日白的?”

迟阶收正神色点了点头:“当时没能马上配出来药,眼看我们这些人一个个疯的疯死的死,把他一夜之间活活愁白的。这孩子,其实与我们都非亲非故,打小傻得什么一样,那会儿也才十岁,却天生长着颗怜悯苍生奉献万众的心。这么个了不起又本事大的小药圣,哪能屈才他一直围着我当个老妈子。”

“所以说呢……”管临一听更对了,就要顺着再劝。

却被迟阶忽令一声:“低头!”

管临不明所以,应声一缩,迟阶却挺起身来揽人入怀,抢回缰绳猛一夹马,突起了疾速,二人一马恰恰赶在兴城北大门转落一瞬钻穿而过。

“下马!检查!……停下!”

守门的城防兵声嘶力竭喊来,迟阶充耳不闻绝尘而去,周围当差的都跟着紧张了一瞬,倒幸有个眼尖的看出来,马上人不就是那天天来回正当路过的“古教头”吗。

管临还以为是什么突发急情,过来才发现单单就是闯了个自家城门,这才回头无语瞪来——有病是吗,你好好自报身份谁还拦你不成,非假装乱贼硬闯是过个什么瘾?

迟阶马速不减直奔元和小巷家去,转眼恢复了嘻嘻哈哈的可憎面目:“追上来细查啊倒是,上来一看怀里躺着的是你们管大人,管参军来给他们亮个相。”

唉,才那趴肩头静悄悄的乖小孩哪去了?

老实消停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管临无奈叹过,转头坐正,索性配合这副撒欢狂奔,昂首挺胸一身正气迎向打北城门到小院间一路上不知多少只暗中探眼,管他是韦禄派来跟踪赫布楞的,还是方执布下来保护古教头的,都给我睁大眼睛仔细瞧着,哥们结盟结到什么份上?

都别大惊小怪哈,好着呢。

如此高调一路驰回,临近家门口反倒怂了,管临胳膊肘碰碰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你打算就这么进去?”

迟阶张口就回:“但凡里屋门框足够高,信不信我直接驾到床上去?”

管临莫名脸一热,却没空跟他玩笑,望着院门道:“亚望忐忑着呢,你收敛点,再给孩子吓到。”

“活该,吓死他。”迟阶嘴上虽是如此说,到底还是在院门外下了马。

亚望守在院里这一晚上对巷中风吹草动都听得仔细,早被这么大动静招来,主动开了门。

“管哥。”

管临暗甩开那只故意捣乱不放的粘人爪,率先迈进。

“老大。”

迟阶霎换了副人模狗样,牵着马很严肃地进了门。

亚望看着这人,从头到脚哪哪都是他老大,又怎么都感觉没一处像他老大了——打认识这六年来,从没见过此人这副打眼角眉梢透着欢欣愉悦,连每根儿头发丝都在焕然发亮的模样,让亚望不禁觉得……这是什么怪症迸发了,是不是又该加药了?

“阿奇呢?”迟阶拴好马问。

“这都快亥时了老大,阿奇哥早做好饭走了。”

“亥时了,哦,”迟阶像真有数似的重复了句,“那吃饭吧。”

亚望察言观色老大有没忍着怒气,感觉可能性不太大,又向跟他同往厨间去的管哥挤挤眼,再找个确认。

管临笑笑拍了拍他,亚望便瞬间感知到,笼罩此院近一个月的黑风苦雨过去了,塌半边的天它自个又支棱回来了,隐约觉得今日参与成就了一件正确透顶的事。

亚望的热菜技能跟煎药手艺比天壤之别,奇高厨今日给做的红焖羊脯这么半凉半热端上来,口感大打折扣,向来嘴挑的迟阶却难得没吃出什么意见,管临旁边才细嚼慢咽个开头,他已一通狼吞虎咽塞饱了。

率先撂了碗筷,迟阶寻思着问起:“亚望,你有没想过回汉地?”

“汉地?”亚望一听有点懵,看看迟阶又看看管临,不知这话头从哪来,“我打小记事就在西陵山上,然后到大漠,都荒郊野岭的……除了两边说话不同,也没觉到汉地不汉地的区别吧。”

“不同的那可太多了,别的先不说,”迟阶想到了什么笑起来,“单是两地姑娘区别就大了,我瞅着你每次路过雄县跟那牛家小妹难分难舍的样子,估摸你将来还是要娶个汉人媳妇。”

亚望脸刷地红了,立眼当即回驳:“去雄县都是随你买办物什,我都不记得路过哪家姓牛姓马,只有你才惯会在姑娘身上留这些心思。”

管临跟着亚望一道看过去,觉得反击得很有道理。

“不记得吗?那是我误会,”迟阶不慌不忙接下指控,脸上却渐浮起老父亲似的欣慰之色,“过去就忘那挺好,小小年纪,别轻易瞎动真心,不然以后日子有你难过。”

亚望越发觉得老大今日言语奇怪,脑筋异常:“什么?怎么就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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