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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九婴(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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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宝迪一回头,才发现曹猛立在身后怒目圆瞪,一巴掌呼来后脑勺:“又他妈在这儿胡说八道!让你来养马的还是说书的?”

谢宝迪一缩脖,想跟着溜也来不及了,被曹猛提着脖领命道:“过来,少帅找你。”

跟着曹猛绕过身后马棚一角遮挡,发现没几步外就立着路过此间不知听了多久的长官二人,谢宝迪忙哈腰见礼道:“方少帅,管参军。”

方执没好眼色看着他:“你个谢老二,已经混上口我方家军的皇粮吃,成天到晚的就知道给鞊罕军吹水,你安的什么居心?”

谢宝迪赶忙认错道:“少帅,小的错了!再不敢了。”

“张口闭口你大额赞,你是真的见过鞊罕格尼,还是光听着草原上编歌谣的瞎传来着?”

“真见过啊,”谢宝迪微擡头来,神色又浮上几丝家族往日在草原风光时的得意,“格尼还未被送入圣殿为徒前,我爹就给鞊罕部养马供马了,对他全部落上下都熟悉得很。”

“这么熟悉,那你说说,”一旁管临颇有目的地引问道,“这鞊罕韦禄无法无天,干的这些缺德事都和那起义军的圣名不符,你们大额赞不出来管管吗?不怕有朝一日自己连总帅的位子也被这兄弟挑了?”

“唉呀,这个嘛,那可就说来话长了……”谢宝迪搜肠刮肚,妄图说出个所以然,但水平有限,平日里胡诌八扯大多是从往来过客道听途说来的,真让他自行分析个条条道道,脑子根本供不上嘴。

方执和管临看出来了,这吹货本质也就是个草包,当下训了他几句好好干活,就擡步欲去。

谢宝迪生怕被人瞧低了,全家一穷二白管是什么家国立场,这遭就指望着攀上个官户混口饭吃,抓着这难得跟大长官交谈的机会,定要语出惊人显摆下自己灵通不可:“少帅,你有所不知!必须得大额赞亲自留在西边镇住圣殿,这鞊罕军才能调动打得起来,不然根基再让人撬了,那才是亏大了。”

方执并未停步,不以为然道:“嗯,对,全靠大额赞天天给他们念经祈福。”

“祈什么福,大额赞是为了守着阿拉坦丘下的宝藏金矿!”

方执回过身来:“什么东西?”

谢宝迪缓下一口气,双眼却冒出贼光粼粼的神往兴奋,一副耸人听闻的架势又拿捏上了,却更作神秘压低声音:“少帅真的不知吗?当年贺王出兵北上攻打塔塔荒漠,得罪惹恼了全草原的信徒,只为占下那鸟不拉屎的阿拉坦丘,若不是为了巨额的金银财宝,图的啥?”

方执管临曹猛三人都停住脚步,贺贼当年这通仗打得确实不可理解,炎廷当时远远上观也觉得师出莫名,但十分乐见他吃力不讨好自损兵力。大炎民间却视此举为贺王一脉一以贯之的民族骨气,不管有没利益可图,就是能跟胡人硬到底。

可若按此说……

“知道你们大漠里就这点消遣,三天两头就爱传哪有金子挖,”方执不作轻信,“连你都听说的事,那阿拉坦丘多年来还不早就被不怕死的乱贼打穿挖空了。”

谢宝迪神色忽变严正:“少帅说得没错,知道这宝藏的人,这世上就没剩几个了。这矿藏是几百年前圣徒们依教义神迹指点挖掘出的,当时的第四世大额赞慈悲英明,没有挖出挥霍,而是率人重新修建,将这些宝矿与珍贵经文一起,以法力封印,埋在了数千个地下神xue中,几百年传下来,此事只有历届大额赞知晓。”

三个听众不复才前的索然不屑,就算当听信口胡编的民间故事,竟也听出了点兴味,没再打断他。

“那贺贼怎么知道了?”

“出了什么奸细吧,”谢宝迪说不上来的一律一语带过,只拣最喜闻乐见的玄乎传闻说,“贺王虽打了胜仗,砸了圣殿,把阿拉坦丘翻个底朝天,开始却也挖不出东西——那神xue有法力封存,重重咒语神鬼守着xue门,凡体肉胎一靠近直接当场暴毙,根本就破不了。”

“后来呢?挖出了吗?”曹猛问。

“后来贺王不知怎么得了解法,原来每个神xue都按长天历所示,对应着每三年轮回某一日中的某一时,只有在那恰当时机咒语停息,才能与封守的神鬼送命一战,开启一个藏xue。”

方执专注听明白了:“所以每天只能挖出一个?送命又是什么意思?”

管临有点好笑地看了眼方执,少将军才还带头鄙夷不耐烦的,转脸就止不住也被这草原江湖上编话说书的吸引,津津有味地跟着探索发问。

但是下一刻,他待绽的笑容突然就凝在了脸上——

谢宝迪答道:“那封守的神鬼哪是平常人能战得过的,打通一个下来都是废筋断骨的自毁下场,贺王为此专门搜罗培养了一群身手绝顶的少年死士,为他卖命破咒,又绑了大量苦力来运送挖出的珍宝,每几日就杀换掉一批灭口,绝不让宝藏的存在和破解办法传出。”

方执顾不上那这秘闻到底怎么就传出来了,只立刻捉住一处疑窦:“死士卖命?贺贼手下若有这等厉害人才,早排出来到炎京夺皇位了。哪个绝顶身手的谁图什么,送命给他揽财?”

“这就是贺王手段的厉害了,少帅,西陵有个药王道仙名叫谪越人的你可听说过?此人毒术阴损高超,被贺王重金拜请来,研炼出各种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巫蛊毒术,就将那群死士活活制牢在阿拉坦丘上,迈出去一步便是万蛊钻心生不如死,只能一日日熬心炼血为他杀神破咒。这帮子人外号‘冥九婴’,被训练成非人非鬼的恐怖怪物,手起刀落,杀人如麻,最后大额赞率兵打回来,光是在这几十个冥九婴手上,就折了几千上万条长天军人命。”

曹猛不住啧舌,惊奇接问:“长天军最后还是打赢了啊,那矿藏给他挖空了没?这帮怪物最后守不住,都被鞊罕军杀光了吧?”

“矿藏到夺回时只开出了百十来个,不过已经够他贺王挥霍上几十年了,不然怎么都听说贺地这些年招兵买马,富得流油?那些死士们当然死光了,谪越人当时见势头不对拔腿就随贺王撤走,那些冥九婴离了他的每日解药本来就活不上几天,战败后就连死了的也被翻出来碎尸万段,一个个杀了那么多鞊罕兵,草原人恨也恨死这些恶魔了,当然是送他们个千刀万剐,死无全尸。”

方执多咀嚼了会儿,越发只觉离奇,半信半疑,但心中想着贺贼那边和鞊罕军若真有这个渊源秘因,倒是一件关系到当前父亲所在的西部战局,值得向京廷严肃秉告的大事。

方执不语看向管临,相信管参军在这种事务分析上必比他更清醒擅断,一转头却见管临面如死灰,咬着牙下颚绷紧,眼珠定定不动,周身微弱颤抖,似也跟着被那什么神力咒法封印了一般。

“逢疏?”方执疑惑唤道,“怎么了你,听入迷了啊?”

管临瞬间回神,轻仰了下头,双眼却捉向还在唾沫横飞滔滔不绝的谢宝迪,厉色止住他道:“事关宝藏巨矿,知情的人都被灭口了,你还敢在这大肆传播胡言乱语?”

谢宝迪一愣,哎怎么这样,套完了我的宝藏故事就翻脸不认人了是不是,但见方少帅、曹副将也都跟着皱眉变脸,向他瞪来,却也不敢再多放一个屁,依势忙收道:“是是,没边的事儿都是。我谢老二打小就爱听编瞎话的故事过瘾,将军大人们听着解个闷也就完了,小的干活去了,干活去了。”

方执使了个眼色将曹猛唤上前,命他跟进谢宝迪,郑重警告他这等搅动人心的瞎话不要再到处显摆乱讲,嘴上得有个把门的。

交待完曹猛,方执正打算与管临好好交换一下听完这玄乎传说的各自心得,扭头四望,却到处不见那管参军的影子——这家伙怎么招呼不打悄么声地就先走了?

……

“我当时受了重伤,迷糊几天后醒来就发现到了贺地陵州……”

“……跑去北边大漠兜了圈,再后来鞊罕格尼打过来收复了塔塔荒漠,遇上正好就加入他了……反正两边话我都会说,走哪儿都吃得开,看谁顺眼就跟谁混……”

“……周迨手下有一个极擅用毒术的人,他是亚望的师父……我早些时候曾在贺地呆过两年,对他风格,很熟悉。”

“鞊罕格尼有恩于我……”

……

“不用药,管哥,你知道每当入夜后他会有多折磨多疼吗?”

“……说到底还是习惯了这些年,离开草原这些天我都已经想念了,下马就喝酒,提刀就干架,这才是我过惯的生活,再回南边去重新适应添什么乱呢?”

……

一幕幕,一声声,割心破肺,绞翻脑海,秋风卷着粗沙劲草,劈头盖脸暴打袭来。

管临策马入城,直奔元和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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