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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阵子(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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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阵子(二)

方执与韦禄并非初次相见,但前时两方都是简从会晤,势均力敌,今日这里摆明炎兵重兵围练正在喊打喊杀,韦禄还敢只带着区区几个随从亲自前来,着实令人意外。

韦禄汉话讲不好,部落话也说得简练,要靠那已经退居后座的嘎达斯传译,再硬加上几句礼节式寒暄,你来我往,毫无实质内容,只接连碰杯祝酒,专心观练,先前各事只字不提,看去气氛融洽平和。

酒过三巡,韦禄突然令随从掏出一个扎口锦袋,向方执递来。

那袋子拳头般大小,接来叮铛作响沉甸甸,方执打开一看,只见装的是十余片形状统一规整的月牙铜牌,有的以快磨烂的牛皮绳串着,有的串绳已断,铜上磨痕深重甚至血迹斑斑,月牙的凹面一侧角落刻着数字编号,各不相同。

方执一凛,阴沉擡眼。

韦禄侧头跟嘎达斯说了几句什么,说完擡手轻蔑向方执一挥,意思译给他听。

嘎达斯一脸恭敬喜乐,凑上来解释道:“这是我们清点大狱搜出的遗物——前时赫布楞掌管关下时,查剿了贵军在关内外设的几个暗哨点,抓获的哨兵都已被他活焚祭天了。可惜当时王长尚未领命来此,没能阻止赫布楞这残害盟友的暴行,我们大额赞已下令审判处置其残余帮凶,将军莫怪啊。”

方执狠狠一握拳,满袋的铜牌几乎被他攥得相互嵌入,他头转向下方练场,极力控制着不让对方看到他眼中的怒火冲天。

关内几个暗岗失联十数日了,本还抱着也许因毒疫蔓延各关卡收紧而暂时失联的侥幸,不想竟是被韦禄下手袭剿,哨兵之间互作验证的暗号已被识破,这些铜牌背后编号对应的一个个训练有素的大炎谍兵,绝不会给外敌以关押自己为质的机会,贴身铭章既已被缴,多半已成忠烈英魂。

赫布楞指使?赫布楞这大半个月来就在他方执眼皮底下,即使是按着“战死”的说法,也与这些暗哨失联时机根本对不上。显然韦禄压根没想真瞒,摆明就是自己动的手,今日你斩杀了我假扮的马贼,当场我便还你个活焚碟兵,一报还一报,你真有能耐和权限撕破脸,来咬我啊?

毫不惧怕被暗算似的,韦禄将方执款奉的烈酒一杯杯饮尽,甚至命手下将自带的酒坛搬来,要与方少帅一醉方休。见方执持杯不语,脸色煞白,更是反击得逞似的笑展了一脸密髯。

忽闻底下练场三通画鼓擂起,号旗左右招展,马蹄破草奔出,韦禄那笑容突就凝在了脸上——

新一轮演阵摆开,只见左手边那轻骑排成两个相对半弧出战,后两翼圆阵由重骑圈防滚动推进,只留南北二门调兵进出。那半弧先锋分队冲刺,如尖刀般杀入敌阵,而后珠帘倒卷,一队战罢如纺车般转作圆阵后军,循环往复,取之不尽,令人难摸虚实。

方执一见,也皱了眉。这相克两阵本是被“古教头”引介来加练体能之用,因其单一场下来就耗力极大,未被他拍板列入今日花式军演中,谁偏又把这盘冷菜给端上来了?

手下副将曹猛奔来高台,及时向方执密秉:管参军见韦禄亲来,临时下令换阵,原因如此如此。

方执耳听曹猛所说,侧头正瞧见韦禄不自觉间已停住酒杯,收整怠色,拧眉专注向下方望去。

这套专擅游击掩杀的“剪刀阵”,正是他鞊罕韦禄纵横漠西大杀四方的独家拿手绝活!

以往都在大漠袭扰敌部时施展此阵,至今从未与大炎军遭遇交手,怎会被这乳臭未干的汉地小将学得一清二楚?

韦禄急不可待微微探身,去看那右手边阵势如何应对。

右边摆开的却是一方齐整步兵阵,阵首门旗两开,放那两弧冲锋进来,弓箭手射住阵脚,只得闯进一半,只见方阵闻金声瞬间一变,散如满天星,分队将骑兵冲散,又闻鼓聚起,各将落单的骑兵围牢,猛施纵击,如此反复,骑兵纷纷失措被擒。

那后半军与两翼冲上的牌阵相遇,虽仍可零星突围,却饶被拖慢了速度与队次。由是整个纺车失去了循环功用,那擅于奇袭一下便跑的先锋被围绞在散星阵中,尖刀被磨成了钝铁。后部蓄阵紧急增援,却是坐吃山空,冲一队丢一队,被对面步军一口口全面吞噬。

韦禄看得冷汗骤下,若对方真以此法来绞杀他的利剪,当真毫无还手之力。

是谁!谁可能把他的绝杀奇阵摸得这样透?应对招法刀刀砍在他的命门上?

这回轮到方执恢复笑模样了,心中却在不叠赞骂:这赫布楞和管逢疏,自作主张无法无天,一个艺高,一个人胆大是不是?

“韦禄王长不必惊异。”

方执一手端起酒杯向韦禄一敬,一手指向下方兵士盔甲上新溅的血迹,故显对韦禄反应不知其因,自说自话解释道:“演习罢了,场下使的都是未开刃的刀枪,无头的箭矢,我特令在刃头上蜡封了朱漆,刺溅到身上就算中了,那骑兵阵当然都没真死,哈哈,演得像吗?”

韦禄与身旁随将相互一视,在彼此眼神中更确定这套阵法绝非巧合无心演来。

借着几句译话往来空当,韦禄已强行平复了惊愕,回头向嘎达斯一说。

嘎达斯传达道:“方少将军,王长见了贵军演练,十分佩服。听说贵军对破莫鞯铁浮屠阵法上更有独到应对与筹备,王长奉大额赞之令,意欲开借流风丘向北一道,供炎军北上,与我共讨莫鞯上京。不知少帅意下如何?”

方执眉眼一立,笑容渐收。这提议,开得有点大。

论权,这等出征大策绝不是他这个方少将军能当场回应的。论理,稍一作想就不难猜透韦禄的小九九:当前关下鞊罕军深受冰鬼鹰毒疫侵扰,对莫鞯这一手玄乎利障还是心存畏惧的,不过想让他大炎军先冲上去当个挡箭牌试试。

而且,“借道”?所谓“借”就是他鞊罕军依然重兵霸着望兴关,放你炎军孤兵出关作战,他在背后挟制,往好了想是监视威胁着你别做趁势收回望兴关的春秋大梦,往坏了想,骗你大军出关孤困于荒漠,留兴城虚弱无防,借机攻破南下……

这听起来主动示好的提议,里外里全是凶险用心。

方执暗打个冷颤,面上那方才扳回一城的胜利气场却未散去,慢条斯理指着下方道:“王长莫要心急,铁浮屠破法原是你军独创,我照葫芦画瓢只不过才学个皮毛,见笑见笑,等下便会演到这个对阵,今邀诸位前来正是盼能为我军指点指点,还望王长不吝赐教。”

管临候在负责此次演兵的统帅众将间,这出横插一杠子强行命令换阵,一直等到曹猛从高台下来,直说少帅甚是满意,在“贵客”面前大振军威,众人才彻底去了先斩后奏的不安,续又按着先前的部署各自忙去。

管临回到场东帐外,却左右不见迟阶的身影,问亚望和方凭,说是到帐后预备阵中去筹备铁浮屠军上场了。这一阵势本就是他被方执纡尊降贵请来教演的重中之重,大秀在即,如此悉心也是正常。

不一会便听后方甲声铿锵,浮屠军连马就位,准备上场。

侧头只见铁甲遮天玄光映日,每三十高头大马连成一队,全马佩甲,只余蹄掌着地。马背上的众兵也是全副披铠,连整个头脸都蒙覆,只露着一对眼睛。

有个同样装扮的威武骑兵,独自打帐下雄赳赳地走了过来,寻向方才被靠置在一旁少帅送来“炫富”的长弓,背负上身。

亚望率先惊呼:“老大?干什么,你也要上场?”

迟阶的声音打那盔罩里瓮瓮传出:“闲着也是闲着,晃一圈。”

“不行,你伤……哎,你右臂筋脉……”亚望语无伦次,简直不知从哪唠叨起好。

方凭却未阻拦多问,留心望向那待发浮屠铁骑,兵将都按阵型各佩着长|枪砍刀,果断走来将自己佩剑递上:“拿这个随便用用,替我哥下的令。”

“演阵都用的未开刃兵器,哪能使大小姐这削铁宝剑呢,”迟阶淡淡拒绝,抖了抖挎在肩上的长弓,“你哥给这家伙倒正好。”

“瞎闹啊,”亚望一想那实打实拟造的覆身重甲百余斤重坠在他一身伤病上,只带个毫没用处的碍事重弓,就这么上去擎等挨揍,还是忍不住说,“你连个兵器都不带,上去靠什么比,比谁死得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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