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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阳生(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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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阳生

地牢里看不到天黑天明,方凭只能靠猜估算自己被关了几日。

起初她不肯吃食,也不敢合眼,生怕遭遇任何可能的不测,随时绷着要与接近者同归于尽的心气。时间终究腐蚀一切,慢慢地气力被饥饿瓦解,意志随困倦衰弱,熬过冲顶的激愤和惊恐,只剩下无边的费解与绝望,终于一点点,冷静了,只能冷静。

这应是鞊罕军的大牢,她听不懂部落话,但认得往来狱卒的服色。没人来拷问什么,想来抓她意图不在于套她个人所知,只关乎于她方将军家眷的身份;也没人……轻薄过她,或可推断,绑架者并不想真正激怒得罪炎方,只是临时扣住人质,待以作某种威胁或交换?

方凭渐渐被自己冷静下来这番有理有据的推论说服,由之开始更深层的悲壮考量:随身长剑与短刀皆已被贼人卸去,她擡臂捋了捋额头,手指插进浓密发丝,在头顶未大乱的发髻深处立时触到几丝令人心安的冰凉,那是一枚精巧特制的三戟针,方家军从各队将领到全家老小都有这么一枚随身暗佩着,打小就被训练过,关键时刻如何用之来刺喉自戗。

走投无路之际使出这暗器或许也能杀个手边敌,哪怕终是寡不敌众,至少多拉个垫背的?

不,军家子弟不是快意江湖客,费了这自戗机会,接数将士性命与同胞安平。

所以这东西生平亮相一次,只能用给自己。

方凭深吸了口气,应该还未到那个地步吧。

约莫到第三四日夜间光景,终于被想起来还有这么个囚徒了似的,方凭被狱卒押出地牢,送进一间营帐。

望着手脚上被加缚的一套链锁,方凭不住冷笑:一个有几招身手的大炎女将,都至令你们强悍凶蛮的胡巴子们畏成这样吗?呵。

帐内候着个歪眉斜眼的鞊罕兵,一见方凭被押进,搓着粗手用汉话道:“方大小姐国色天香,我们那颜可等不及了,先与小姐行过好事,回头同去拜会将军丈人,等良辰吉日再补个大婚。”

方凭听来周身一颤,一路摆出的镇定鄙夷霎时飞散:“你们……你们敢!”

那鞊罕兵笑嘻嘻看着方凭激动奋起却被两边各一守卒牢牢制住:“当然敢,哪有我们赫布楞那颜不敢的?方大小姐您瞧瞧,今日都已进了这赫布楞营帐,还指望完好出去吗?”

方凭惊恐间环视一扫,这间军帐宽敞明亮,中还支着个拟战沙盘,显是将领级别的宿帐,好死不死一眼就看到帐壁上挂着个斗笠,正正是沂安见戴的那顶。

赫布楞!

枉那日还曾一时鬼迷心窍模模糊糊觉得他或也不完全算个坏人……方凭恨不得将牙根咬断,狂挣起被抓牢的双臂,却见那丑陋鞊罕兵抽出一飘红布。

“按你们汉人的习俗,临时找了个红盖头,大小姐只能将就将就,”那丑陋鞊罕兵狞笑着持布凑来,未将盖在方凭头上,却是折成几叠蒙住方凭双眼,环头紧紧勒牢死结系在脑后,“用法,那却得按我们草原的规矩。”

方凭顿时被巨大的恐惧淹没,四肢逃不脱,双眼看不见,冲口惊呼出一声,天不应地不灵,彻沦为一只待宰羔羊。

反而瞬间意决。

是三戟针用得其所的时候了。

那恶徒见方凭突然顺从连挣都不挣了,倒有点意外:“大小姐原来……好这一口。”

方凭双臂被制,只待他几人松懈出一个空当,才能迅速取下钢针刺喉,遂压着惊惧颤抖,佯道:“那让他来,你们退下。”

“这么急?”鞊罕兵并未感受到语气的异样凛然,倒被这句话挑起了特别的兴致,回手竟放肆在方凭脸上抚了一把。

方凭失声尖叫,崩溃彻底爆发,不听理智地重又激烈挣扎起来,宁可发疯冲撞间被敌贼直接拧断脖子,也受不得这等侮辱。

就在这一霎间,帐内灯火骤灭。

方凭只觉眼前红光一黑,咻咻几缕暗风闷响,钳着己臂的两边兵卒顿时松去了手,跟着几声零乱兵戈铿锵,便听有人倒地,自己被蛮力一扯,头腿护着一折拖起,被塞进什么低矮地方。

“爹!哥!”

方凭心中一亮,救兵终于来了!

神勇方家军怎么可能受制于敌,亲哥亲爹怎么可能置她不顾。

躲挤在狭窄间,外头靴声乱起,部落语吵嚷嘈杂,身旁却只有一拢安静的温热——想必是派遣高手孤身潜来营救,当下应变躲藏,方凭顿时会意,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靴步闯进,鞊罕兵进帐来疯狂搜查,倒地的贼兵被搬出,乱声就如踏在耳畔,却一直尚未有人发现自己藏身之处。

方凭越盲听着越紧张,蜷缩着抱在头间的拴链手臂不敢乱动发声,手指却恰好触到才前欲够而不得机会的髻内,于是顺势一勾,将钢针取到指间,有备无患——这遭再被找到绑回,想是再没任何转机活路了。

灯火被重新点燃,帐内杂声渐渐平息,众兵或已放弃此空帐,四散去各处追找了。

身旁那拢近在咫尺的呼息这才些微放开,方凭感到双手、双脚相继被一牵,链锁打开,然后被以极轻极缓、几乎听到不一丝碰撞声响的动作一圈圈解绕取下轻撂到一旁。

双手被解放,方凭连忙扯下蒙眼红布,满目漆黑,仅头顶渗来一线极其微弱的光亮,什么都看不清。

旁那人轻一声“嘘”,警示她保持安静,接着捉住手腕,扯她往一个方向去。方凭腿麻着忽被拽起脚下一别,恰又歪踩进那一旁的卸下铁链上,“哗啦”一声在此间堪称巨响,惊得两人魂飞魄散。

偏赶外头有人同时开口,盖过这突兀的一声,几个鞊罕兵进帐来高声讲着部落话,听不懂别的,一口一个“赫布楞”名号却是清清楚楚入耳。

方凭被自己这差点导致暴露的笨拙懊恼坏了,幸好似未被听到,忙缓慢抽脚出来,虽黑暗中彼此瞧不见,仍朝向那救兵歉意一抿嘴。

这一转来,双眼已适应昏暗,头顶那一丝微弱光亮正正打在对方脸上,惊雷一瞥之下,方凭惊恐万状:“赫……”

对方扯着她手腕的那只手臂猛一扽勾圈住她整个人,另一手飞速伸来,在气流形成声响前精准捂住了她的嘴。

方凭被制牢一刹,心下雪亮只觉全明白了:哪里是亲爹派来的救兵,根本从头到尾只是赫布楞在这儿装神弄鬼调戏她。

气血冲脑不假思索,方凭未被制住的那只手衔着钢针,疾速抡起向后刺来。

以迟阶的判断反应力,明明来得及躲开,但心知只肖一松手,这好赖不分的姑奶奶非立时闹出天大动静不可,刹那间本能权衡,头一偏,肩一扭,紧捂其口的手居然保持未松,只手肘扭转挡住向头扎来的猛势,生生用自己手臂闷接住了方凭这一刺。

方大小姐习武多年的身手底子,和用以致命自戗的杀器锋利度,哪个都不是闹着玩的,三戟钢针穿衣入肌,好一番豁划钩扯,深深钉进迟阶右臂血肉筋骨。

“嘶……”

迟阶心里骂翻八辈祖宗,嘴上愣是没吭出一声,擒拿力道仍一丝未减。

方凭这终极武器冲动交代出去,发现竟未造成任何有效攻击,惊愕绝望之余,脑子却回转清醒了些:赫布楞这是宁死都不想向外暴露踪迹啊,为什么?自己就算挣脱大喊,嚷来的也不过是才前那些更狰狞恐怖的敌贼,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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