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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回顾(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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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立刻就天翻地覆了。

多少年的沙场铁衣,多少场的裹血力战,带头拼上自己性命在遥远战局里冲锋陷阵的那个不相关异族名字,要如何有血有肉地与这个记忆里这只知道调皮捣蛋的臭小子挂联起来?他切身挨过多少刀枪,受过多少战伤,才换得那个远方乡人口中乐见其成却并不以为然的“贺贼克星”称号?

迟阶自己毫没过心,听着只嗤笑了下。

管临未被察觉地叹了口气,接着自话:“他两个离着十万八千里,能怎么联手?你怀疑,是贺贼搞鬼撒出所谓的毒鹰放毒,弄不好接下去就要冲着人来……’师父’是谁?”

“周迨手下有一个极擅用毒术的人,他是亚望的师父,”迟阶答道,声音似乎突然沉了下去,“我早些时候曾在贺地呆过两年,对他风格,很熟悉。”

“你怎么到的贺地?”

管临就着此话,轻飘飘就将一腔盘桓已久的疑问拉出序幕了。

夜色没跟人商量,眨眼间就遮蔽了来时还青翠盈目的草波土浪,远方渐次亮起的灯火指引着望兴关大营方向,星星点点映在旁边策马人的眼中。

管临看去只觉颠簸驰骋中那双晶亮浅眸一闪一闪,伴着蓄势待发的沉默,他能感到迟阶终于要开口揭晓过往了,不知为什么,自己倒先跟着紧张。他心中还藏着一个悲痛难挽的噩耗待与传达,尚不知迟阶是否早已知晓。

最说不清的是,管临总有种莫名忧虑直觉,迟阶自身这些年的经历遭遇,怕比二姐还更坎坷惨烈。

“那年逃出炎京,郭少晗找了个跟我差不多的男尸骗过了姓董的爪牙,我当时受了重伤,迷糊几天后醒来就发现到了贺地陵州。”

迟阶三言两语说得太过简略,但跟迟栏谨慎保留不同,上来就道出恩人“同党”,对管临倒显得没存半点避讳。

“在陵州养好了伤,跑去北边大漠兜了圈,再后来鞊罕格尼打过来收复了塔塔荒漠,遇上正好就加入他了。”迟阶偏过头来一笑,轻描淡写得仿佛讲的不是他自身所历。

“反正两边话我都会说,走哪儿都吃得开,看谁顺眼就跟谁混,没毛病吧?”

过于没心没肺的语气倒一下把管临问住了,他听来一怔,总觉得有哪里不太顺溜,需要捋清细品来消化消化。还没等他捋出个大概,一擡头已回到了望兴关营下。

迟阶给同回的兵士交待了后续任务,又跟几个迎来秉事的将领简谈了几句,终于暂得无事一身轻,带着连管临亚望在内的随行几人就要回主帐去。

亚望在一条帐道岔路前慌里慌张就要往西转,被迟阶叫住:“干吗去你,不先吃饭。”

亚望急道:“没心思吃,我得先回篷子培几株貉草,明早就能长出配药测鹰毒了……说你也不懂,我先走了。”

迟阶对这孩子没恭没敬的言语态度全无挂怀,倒像引以为豪似的向管临道:“瞧我们小孩儿这奋战精神,废寝忘食的。”

亚望听了并不受用地一龇牙,擡脚就走,走出两步正撞上几人擡着酒坛往主帐方向去,留心立马住了脚步,回头冲迟阶拧眉问:“你待会儿不是要喝酒吧?”

“怎么着,我设宴款待大炎贵客,你有意见发表?”

“我……”

亚望气恼升腾,张张嘴只吐出一个字,后话却接不出来,腮帮子一鼓一鼓,活活憋成一只青蛙。

迟阶下巴一点看回他,话都不用说,一脸的压制挑衅。

亚望跟被什么神秘力量制约了似的,气极中暗瞟了管临一眼,到底没将鼓在蛙腮里的后半截说出,败下阵转身而去,向后摆手道:“好自为之啊老大你。”

迟阶瞅着他那副憋气样子不住笑:“都什么词儿用的,你这汉话可得重新学学了。”

一旁管临静观这上下级俩人眉来眼去较劲得亲密诡异,没明白又是段什么公案,回眼却见迟阶一脸越发遮不住的兴高采烈,急引着他就往主帐回。

“不知道你,我可饿了。”

迟阶先一步迈进已命人提前布好晚宴的帐内,扑面只见桌盘还是一般的简陋便利,菜品却粗犷丰富到几称隆重,小山般堆叠着的连骨烤肉规模惊人,细看又比早饭多点缀了数道绿肴,不知什么做的暗黄面坨散发着不亚于江南鱼米的诱人香气,几坛烈酒备在帐角。

迟阶恭请贵客落座,亲自持坛斟酒。

管临想着亚望刚才的一番呲牙咧嘴欲言又止,不知什么缘由不让迟阶喝酒,猜不是军规也是体恤,虽自己倒真想在这普天同庆的日子痛痛快快喝上一场,却掩杯阻道:“我不饮酒,你忘了?主随客便一次可好。”

迟阶英眉一扬,未作勉强收了手,却依然给自己斟满,举敬道:“这一杯等了太久,我是如何都免不了,”语毕仰头而尽,放下酒杯看过来笑,“小舅公随意,我喝你看着又不是头回。”

管临听他喊起久违的戏谑称呼,心头砰然骤热,仿佛一日以来梦游似的恍惚所历此刻才被真真切切验证,他持杯起身,主动寻坛自斟,举杯正色回敬:“倒也不白占你一声称呼便宜,有礼。”

迟阶定定望着管临擡袖饮尽,笑意突凝在嘴角,眸间瞬有流光划过,跟一杯倒水平似的,就那么痴呆醉在原地。

待管临撂杯回视,他才勉强收了肆无忌惮的目光,垂眼似自将唤醒一甩头,落座回去,复又虚张声势地显得分外聒噪,指着桌席吵嚷张罗:“开吃开吃,吃着叙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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