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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欢(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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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阶对管参军这胳膊肘向“外”拐的体贴提醒会意一笑,却不屑反问道:“方景由跟姓董的算沾亲带故是吧?为给周琅的莫鞯祖宗行方便,方家军专门被调来灭我,任由姓董的指哪打哪?”

没见防备隔帐有耳的意思,迟阶讲起汉话来全无禁忌,他边说边走以熄灭炉火旁拎起已经冷却的铜壶,想两边轮换着冲净手中残沙,管临已先一步默契接过,帮着向他双手缓倾下水流。

“小看方景由了。开国将门之后,只凭姓董的给说合了个媳妇,就死心塌地枉顾局势,无脑蛮战?”迟阶掸着洗净的手指,笑看向管临致以谢意,“真想坐取渔翁之利,方景由是不可能在我收拾利索莫鞯前出手的,单凭他现今兵力和区区一个兴城防护,挡不住,一旦引火上身就是汉地千古罪人。且以我对他了解,他本性还是个人。”

管临对这评价不禁失笑:“你对他有什么本性了解?”

迟阶眼神一挑,这才头回压低点儿声音正经密语道:“别说,我跟他还真早就见过,当年方大将军平定白羽之乱后凯旋回京,与我爹同席痛饮过一场,直叹相交恨晚。我亲见他言谈抱负,品得出这人有自己的风骨格局,不是个轻易被党派利益操控拿捏的。”

西登白羽之乱发生在和宜二十四年,同龄的管临不用掐指也算得出那年迟阶才一岁高龄,忍笑道:“等回去提醒他回忆回忆,没准他还抱哄过你。”

迟阶无奈被当场揭穿,索性顺着说也不落下风:“那是,没准还尿过他一手。”

管临:“……”

今日坝北万里无云,盛日渐已升移到头顶,穿出齐整卷着的帐门,满目满心都是毫不掺杂灰霭的湛蓝,这样慷慨璀璨的艳阳长空,本就该远离仇恨战乱,被喜悦与欢笑填满的,万物苏醒向日歌舞,应在庆祝天底下所有的重逢与遂愿。

管临明知这宁和理想可望不可及,却生是控制不住被晒透了似的暖洋洋直抵心尖。他全天随着迟阶练兵议事里外忙碌,军营上下似乎也确实没太在乎有这么个敌臣随意观练,毕竟当下鞊罕军全力备战覆灭莫鞯,谁也不想孤注一掷关头背后被炎军插一刀子,那颜带头交好大炎臣将并奋力展示军威肯定是有道理的。

快得仿佛白驹只过了一次缝儿,时近黄昏,各演练场相继解散收兵,无得一刻空闲的赫布楞神色凝重听过几个手下汇报,重回到场下看起来百无聊赖的管临身边,交待安排道:“让人带你去看看那俩废物兄弟吧,安抚交流交流,下回别遇个状况就马上炸毛似的。我出去会儿,等回来今晚正式摆酒给你接风。”

管临看一大队人牵马要走,脱口追问:“你哪去?”

“刚从关外拖回一批濒死的野鹿,”迟阶刻不容缓跃身上鞍,口中仍耐心解释道,“近来总有这活物扎堆暴毙的怪事儿,马都跟着死了好几批,我率人去看看,见晚了怕难验……”

瞬被唤起正事,管临仰头打断道:“路上说,借我匹马,与你一道去。”

迟阶略觉意外,一想倒也并无不可,立命牵了匹良驹与他来。

见管临踏镫执缰策马,驭姿熟练飒爽,迟阶挑挑眉,一丝兴致眸间掠过,心中却另生好奇与感慨,阔别七年各有历练,哪止自己辗转蹉跎磨难万千,对方又经历过些什么,何曾还只是记忆中区区一介闲散书生与少年玩伴?

“南边最近也病死一些马。”管临策与迟阶并辔,谨慎压低到旁人听不到的声量。

迟阶回过神来:“听说了。”

管临擡睫直视他道:“那……冰鬼鹰的传闻,也听说了?”

迟阶眉眼一扬,思忖了下猜测反问:“大炎军测不出病因,就搬出这么个玄乎典故来?”

“不是南边传的,是,北边。”管临摇摇头,他见迟阶听来惊奇,显然对此前所未闻,一时自己也觉有点荒谬迷信,却还是郑重道出探讨:“阿勒尔带来一双绿油油的鹰爪子,自称莫鞯军已秘密降服召集了重现于世的勃蔑鹰人助阵——说来原是没人肯信,但方景由留心命人查阅验证,坝北近日大批离奇暴毙的牲畜死状确实与典籍中记载的冰鬼鹰毒如出一辙,这才特派我去上京探探。你跟那边交道更深知根知底,倒从没听说过?”

“死法——”迟阶紧追猜问,“不见致命痕迹,皮下却筋骨碎裂,能勉强赖活几日,直到周身瘫软溃烂而死?”

管临莫名跟着一凛:“没错。”

迟阶听了似有惊惧又显恍然,自行消化了半天,才拍着马颈叹气道:“到底是吃读书少的亏,找这源头白费了多大劲儿。”

头回听见其人这么虚心反省自己,真是士别……太多日,管临惊奇刮目。

“没说我……”迟阶感受到侧面投来的质询打量,闲揪着鬃毛澄清道,“我这儿有个小药师,说不上是个天纵奇才还是误打误撞,已经破解这奇毒,研制出解药了,倒没往冰鬼鹰上联想——估计他孤陋寡闻,也是打小就没挨不正经大人吓唬过。”

到底谁孤陋寡闻呢,管临笑望着这死不自惭的鞊罕将领意气风发一夹马肚提速,也扯缰加快马步,追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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