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历史军事 > 暖风迟日 > 夺子谋

夺子谋(1/2)

目录

夺子谋

“护国奉玉长公主驾到——”

启荣芒州之行受的光荣工伤才略见好,回京后难得随主出宫一次,这声拉风的吼事别人不敢抢占,仍是舍他其谁。

“小六?”宅院内闻声矮倒一片,只董季娥施礼最慢,眼睛直直盯着一众护卫内侍婆子簇拥中的来人整个现身才信:“……见过长公主。”

两人自小闺中交好,私下称呼原是亲昵,周璐一身天青绫锦宫装,头上珠银帷纱垂飘,难得一见的华贵隆重,一进来把这宅院显得拥挤又寒碜,站定却温声回道:“董姐姐何必大礼,快起。”

管临没闹清天兵何来,先被这珠光宝气的排场闪了眼,打眼一见好像不太认得是过去一年中朝夕相处并肩作战的那个公主了似的,躬身行礼,心中惊异。

无人敢多言贸问的寂静,独衬着晚儿无知无畏的哭声。周璐循声看来,命手上备着厚褓的婆子上前去接下婴儿。

管临一分不敢违命,九分莫名信任,松了手。

“是我轻率糊涂,怎能如此委屈我儿。”周璐微叹一口气,摇头呢喃。

此语一出,全宅院各人心中轰然,确定才前门外传来那句并非自己幻听——尚未出阁的奉玉长公主亲口说,这是她儿子?!

“小六……”董季娥一惊又忘了尊称,面上流露着十二万分不信,脑中却不由挂想起坊间种种千绮百艳的传闻:什么痨公主纳神医奇方,采阳补气才能续命至今;孟地淫|乱奢靡,公主前去乃是借巡访为名亲选“药补”云云……

竟是大补特补,直补了个孩子出来?

转头再看管临,凝望公主震惊之色中难掩着一股子惶恐,今细瞧那面容风姿,也恍觉果然是上佳活补药一枚,董季娥百般笃定的孩子来源突然就掺进一丝自我怀疑。

周璐走来凑近呆愣董季娥面前,牵起其一手,有羞有臊似的附耳道:“替我保密,董姐姐,回头与你细言。”

擡眼望望董季娥与管临这副对峙而立的疑似宅斗残局,自作聪明地揣度了一番,又压低声音宽心道:“你莫听外界胡传,此事我皇兄早已知晓,论罪不到你婆家这舅公头上。”

说罢转向管临,强摆出公主谱的居高临下语气似仍遮不住几许暧昧娇羞:“你亦不必掩人耳目东躲西藏了,我已禀明皇兄,今就接晚儿回宫。”

震惊与疑问抱团滚砸来,管临眼神一擡,直视周璐:“回宫?”等等,你又是何处得知此名——“晚儿?!”

周璐伸出纤纤玉手,一摊掌心现出一个鲜红荷包,熟悉的绣字触目惊心:“我求皇兄钦赐的乳名。”

这荷包怎会落在她手上……

管临只觉脑中嗡的一声巨响,千头万绪记忆线索奔涌着汇向彼此,一个初来乍到不可思议的念头如雷电般劈透了他的躯壳:难道……难道……

周璐合指收回,重拉扯起董季娥向院门返去:“董姐姐送我半程可好?也与我说说话壮壮胆,皇兄虽允了,却难应付宫中那些三姑六婆,更怕朝中万一议论……”

董季娥被架着不敢违命,初衷竟亦被好奇盖过,婴儿身份她且未全信,但方才二人眉来眼去的郎情妾意却是眼见为实,一手宫闱秘闻送上门倒无妨听听。

管临呆望两边随从跟着各自主子收阵要撤,只自己婴去宅空,茫然无知,擡脚不由跟了上去。启荣缀在人群最后,主动迎来管临面前,虽极度克制仍翻了个白眼,擡手奉出一物,没好气道:“拿走。”

管临低头一看,竟是自己的佩剑!先前临时起意,抱着晚儿跳墙离开,荷包与佩剑等随身物件悉数遗留在晚弦街那所谓陆星川朋友宅内。

接剑在手,心中彻悟,管临脱口唤出一声:“公主!”

周璐牵着董季娥刚出院门,闻唤转过身来,身后随从自觉两闪让出目光通道。周璐放开董手,主动迎回几步,径直对着追望来的管临,突做出一个谁也预想不到的举动——

她一手轻撩珠银帷纱,真真切切现出斜半张脸,石破天惊超管临一笑。

这樱唇贝齿,清波朗目!

与当初晚弦街初见那一瞥震撼交叠,合二为一。

好你个星川兄!

两年时光,宫里宫外,纱前纱后,近在炎京神出鬼没,远至孟地出生入死,忽男忽女皆是你,擎盯着我傻小子一人唬。

“管大人,还有何见教?”周璐一本正经问道,继而嗓音一转,声线突变豪朗:“本公主说过‘定保此子安危‘,一切后果我自承担,还需你操心过问吗?”

两个截然不同的熟悉声音,此刻终被同一张俏脸认领,管临虽恍然大悟仍险些神经错乱。

直到阿奇请了奶娘回来,一路积雪都还残着似千军万马踏过的脚印,自家两院内外却是鸦雀无声,进来只见满院尿布招展,里外一寻哪还有那襁褓小儿的影子?

阿奇几次试与呆坐在院中的管临交流询问,连费劲的磕巴都磨出两句完整问话了,那素来才思敏捷口齿伶俐的舅公爷却跟中邪聋哑了似的,呆盯着一处,半天吭不出一声。

“她可不就是个琴州人!”

许久,中邪人仿佛突然被煦日晒化,神灵点拨,没头没脑的一句就这么从微扬的唇角撇了出来。

——————

三孤斋中的夺子大战悄无声息上演终结,平常得好似市井人家吵架拌嘴,在年节后整个炎京远超往年的巨大欢庆氛围中没溢出半点存在感——

孟亲王周瑶如约而至,袭王以来首次进京朝觐,一手献着丰饶孟地的珍山宝海,一手拎着同行夷使的俯首称臣,与周琅的盛世会面大大振奋了全炎人心,上下无不深念奉玉长公主斡旋之功。一时举朝欢腾,好似平息了这点小小的西南动乱自此便是河清海晏,那真正劳民伤财的多年西线鏖战、被新起异族贼敌堵在北境家门口的窘境,都可一时假装想不起了似的。

独梁门外的董相国府上,访客夕来朝往热火朝天,坐而论道殚精竭虑,一个个仿佛为大炎朝兴衰操碎了心。

董峻漳年迈体弱,冬日常称病不朝,家中亦不见客,大事小情都交于七子董庚出面应付。却偏偏又成日落榻在府上议事厅侧的暖阁中,往来访客言谈尽数入耳,赫然一居家版垂帘听政。

董庚今日下朝回府后,迎来送往,终于会到最后一客,近日进京述职的淮西路转运使姚安明。

姚安明自多年前在辛州任太守时,推行新法受董相推崇赏识,一路提拔助遂,已做到全炎最富一路最高长官的肥差,今见不到恩公正主,对比自己小十几岁的董七爷也不少一丝恭敬,每听一言恨不得叩地相应。

“七爷英明,助策圣上将孟地事态摆平,西南军耗一撤,这口气可不就喘上来了吗,真真开年便是盛世气象。”

董庚对没来头的恭维照单全收,好似真是他全全运筹帷幄的一般,神色得意却仍摇头反呛道:“说得轻易?按下葫芦起来瓢,眼下兴城战事一起,才是个无底耗银渊,回头我这国库顶不住,上头那位亲自找你们那些糊涂账目验收。”

姚安明嘿嘿一应,寻着话头道:“北边当真要打了?龙神军如今风头正盛,区区一帮散兵胡寇何足为虑,七爷可莫太忧心了。”

“龙神军势头只怕是太盛了。”董庚冷笑,知晓姚安明忠心如狗,当着他随便惯了,谈及机密也未刻意回避:“上头忌讳齐家与荀家走得太近,偏不派龙神军出征,特从西边调了个能打的回来——你若晚去两天,倒可与你妹夫在京中聚上一聚。”

“方景由?”姚安明稀疏双眉一挺,“哈,我当他那副老骨头是要一辈子扎在处平关了!难得,他若来京,我还真要等上一见,与他再同来拜谢相国当年保媒之恩。”

董庚挥挥手:“老爷子可没那闲功夫。此派指他速战速决给我灭了鞊罕贼寇,拿赫布楞人头回来道谢感恩还像话。”

“是是,说得是,”姚安明敷衍应着,双眼一眯,忽而提及到:“令郎近日可好?才前偶见了一副字画,哪看得出是孩童手笔,我府上都叹小小年纪奇思无双,天赋超然。”

董庚幼子方才八岁,前日随手乱涂一作被“礼人”识中重金买去,这原是官场最朴实无华、心照不宣的贿赂手段,董庚见惯不怪,只待着贿主何时来认领——原来是他。

想着老父就在隔壁竖耳听着,自前年李智事出后一直斥诫他贪小利乱大谋,当下不便接茬,只会意笑了下,嘴上却骂道:“你这老家伙,识得什么风雅?前日石辞死在辛州老家,听说你还特地遣人送了副挽联去冷嘲热讽?石家老小怕被你活活气死。做事没点余地分寸,自己是什么位次了,还跟一帮穷要饭的记仇个没完,心眼就这点深浅。”

姚安明不以为耻,解恨一笑,却恭言道:“七爷教训的是。”

“去罢,我还忙,”董庚逐客道,“选秀事先记下了。”

见姚安明千礼万拜地出去,董庚揉着额角,向身边亲信谋士感慨道:“现在轮到连这种人物都想把自己女儿塞进宫去。”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