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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孤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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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孤斋

有一种奇特氛围不知是不是错觉——管临感到自己似乎被囚禁了。

这宅子表面确如陆星川所言,是个闲置居所,多日不见一个主人,宅内却有多个侍女丫鬟穿梭来往,日常维护井井有条。

落英在此极有地位,众下人皆听她吩咐调遣,悉心照料着管临与晚儿大小两个病人。不出半月,管临麻症渐愈,晚儿身上也痧点尽去,更被全天随伺的奶娘喂得白白胖胖,肉眼可见地长大了好几圈。

但管临每每想要出宅看看,却总被落英以大病未愈不宜外出为由,软硬阻拦,实在说不过就搬出她家公子大名,称不敢违令。管临倒是想与陆星川直面论个究竟,问题是他又再未出现——死结。

受恩气短,只能暂由全宅仆婢每日养猪一般地伺候,边养病变干等着陆星川现身发落。

最令人疑惑的是,偶尔听到宅墙外嘈杂声,怎么都觉得所在不似荒郊。

这日忽闻堂前传来多人话声,想着是陆星川终于来了,管临为之一振,迎上前去。

来到前院,众仆正引着几个男子步向正堂,并无陆星川身影。见落英走在最前带头引领,来者明显也非此宅主人,想必亦是访客,管临心想不便打扰,转身欲避回自屋。

“管逢疏?”身后有人唤道。

管临转过身来,见一人行商装扮,二十四五,一张平平无奇面孔上正现着惊讶之色,管临搜肠刮肚,印象渐现:“……柳兄?”

“是我!”那人颇惊喜道,“几年没见了,还认得。要不是早听说你就在京中,我都不敢贸然猜认。”

柳仁——亦即前户部员外郎逃匿之子杨丛,当年在泽林私塾也算有过几月的同窗之谊,自那年泽林出事后再未听闻,不想多年同在小小琴州未曾碰面,出来倒在此间巧遇。

“柳兄何时来的?”管临望望其后一行人,老少皆有,看上去三教九流。

“去年陪魏小弟进京,顺便寻了笔贡茶生意的好门路,这一年忙忙碌碌,尽是往来在琴京两地之间了。”

“魏小弟?”

“魏老的长玄孙,还记得吧,”柳仁笑笑道,“家里托人举荐他在军器监荀忻身边谋了份差事,才好我正要进京闯闯,就一道来了。”

“魏初?自然记得。”管临在琴州时确曾听说过魏初始终不务诗书,后曾去拜师学武,今才初闻竟也来京混个一官半职了,倒想不出是何光景。

“正是,如今都在京中,你我同乡该择日聚聚才是,”柳仁仿佛不记得自己是老大不小才逃居琴州,同乡论得十分自然,“此事须得陆少发帖,才召得齐。”

陆少……管临脑中灵光一闪,突然忆起去年与陆星川在酒馆辞别,临行遇到一伙人与陆相识招呼,中有一人看着眼熟,可不就是这柳仁吗!

听柳仁此话,陆星川常以琴州人自居,竟不是当初故意诓戏他,而确有所依?

想及自己当下正是蒙陆照顾躲在此宅中,不便显得一无所知,只模糊顺着他道:“正是,还得星川起议。”

柳仁擡袖向堂中让道:“逢疏先行。”

管临摆手:“我今来此另有别事,柳兄请进先忙吧。”

说着向落英望望,堂中落英眼神恰巧也眺在这厢,见到此二人交谈似未感意外,只向柳仁点头指引,示意进堂议事。

柳仁见状,擡腿欲去,向管临简言暂别,脸上却挂了一抹意味深长:“耳闻不如一见,我等同心所向,定成其事。”

管临怔怔看着其人远去,一脸余懵——同心向啥?定成何事?

想必陆星川聚了一伙号称同乡在这神秘搞事,自己一个正宗琴州人免不得被视为同谋。管临不欲窥秘打探,自避回后院,抱出初愈晚儿,到院中晒晒近日难得露面的太阳。

心中尚想着柳仁方才措辞,倒不意度其身份动机,只是琢磨起来句句像是身在“京中”,越发生疑。

忽一阵北风拂过,正月末寒意未尽,这一年却是个难得早春,料峭春寒夹着一片幼粉袭来,一时令管临迷了眼,他拂眼擡头一望——自北墙外腾来漫天花瓣,任春风卷舞,四下飘零。

蓦然被心中冒出的一个念头惊到!他看了看四下无人,宅中众仆想是一时都去前堂待客忙碌了,当即解下袍带熟练将晚儿绑裹在背,寻向院落高墙一角,扳着一角凸砖,身手不逊当年,轻轻松松就攀了上去。

墙头立稳四面一望,管临简直不敢相信,一切竟果真如心中奇想——

满街杏树成行,漫粉俏展枝头……这特么就是晚弦街啊,他何止未离开炎京一步,根本就还在望杏楼对面!

一个背娃骑墙的年轻男子在炎京早春的杏花飞雨中癫也似的大笑起来。

命啊。

他兜兜转转,躲躲藏藏,注定就走不脱逃不开这三里杏花道,眼前景象真真如当年人亲口描绘,菖叶耕春雨,杏花吹满头,一头是昔日管府,一头是昔日迟府,而两府后人孽缘所生的骨肉此刻就咿咿呀呀在他怀中。

管临指给晚儿看那隐约旧府,伸手接应着绚烂花雨,心中彻底被命运的捉弄与玄妙打败了,他根本连区区一个陆星川的手掌心都翻不出去,遑论藏匿于天下第一权臣家族耳目。

何必这般徒劳无功东躲西藏,种种暗示与巧合早已划定了牢笼,也指引了方向。回京以来意外应接不暇造成的慌乱与焦虑层层散去,眼前一切反而变得清晰明确——必须也只能清楚与各方交代划清,才有望彻底脱离这巍巍皇城,而后……不再踌躇,不再迷茫,他知晓自己将去往何方,从哪里才能汲取到此生真正的热情与力量,如迟舫和梦中所示,向西,一路向西,未知却笃定的光明世界,带晚儿去找寻亲缘与故人……

心中疯想着,周身血液沸腾,一个发狠直接飞身跳下高墙。行在再熟悉不过的晚弦街上,由着杏花舞送,管临怀抱幼婴,大步流星回向自家去。

邻院烟火气盛,院门前几个董家小厮探头探脑,当真亲眼见到管临生生携娃归来,竟一时意外无措,里出外进奔走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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