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历史军事 > 暖风迟日 > 伤折柳

伤折柳(1/2)

目录

伤折柳

子夜北风肆虐,管临每不足半刻便出院子张望一回,似对这屋外蚀骨寒冷浑然不觉,扰得小闻与阿奇也不敢闭户入寝。

这几日肖子平在外陪太守酬宴夜夜晚归,明明已经默许不用他俩等门了,偏这小舅公今夜不知发了什么疯,不亲自等到大公子回来誓不罢休。

管临自恃生性平和,历来大事小情,多视为云烟过眼,从不与人记恨结怨。不巧自他来到人世,至今十九载所遭遇到的每一次影响深远的命运巨变:管家被打击,迟家遭迫害……追溯来始作俑者都是那个与他连面对面话都没说过一句的朝堂巨魔。

董峻漳,也许是他这辈子唯一突破本性发自内心仇恨的人。

而肖子平,是他自小伴随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

为什么天大地大,偏仇人与亲人要结成一家?

寒夜寂静终被拖拖拉拉的一串推门声划破,小闻与阿奇闻声连忙迎出,只见院外歪歪斜斜撞进一个踉跄黑影。

莫说管临知晓肖子平向来克制自律,连小闻自小跟随身旁,也从未见过大公子何时醉成过这般模样。

管临冲上前帮扶,只觉触手瘫重,酒气扑鼻,忙命道:“快去煮点醒酒汤。”

小闻答应着手忙脚乱冲进厨房取水弄炉,半天才反应过来:啥是醒酒汤?倒不如阿奇闷声不响,已寻了为年夜饭采备剩的生姜豆芽切丝下锅,正经会煮。

管临小心搀扶着肖子平回房,肖子平意识到是他,竭力挺起了身,先冲一步到桌前寻凳坐下,强显安稳道:“我很好,你回去睡。”

管临见他今日状况也不宜深谈,叹了口气,提壶为他倒了杯茶。

“今跟父亲讲过,年后我将上书请求外任,”肖子平接过茶杯一饮而尽,蒸腾的热气触到冰冷眼睫结下点点瞬息消失的白霜,“炎京我是一日不想待下去了。”

请求外任不奇怪,仕途要想混出点名堂,必定是要经外任地方层层考绩磨勘的。奇怪的是这心境转折,前时围猎风光无限,气场上还是全炎京最亮的星,这余温未散一转眼间就变得唯恐逃之不及,何来的转折?

管临寻凳坐下,神情流露出一点好奇与希冀:“你莫非想……拒婚?”

肖子平猛一擡起头,立刻捕捉到管临的知情与心态,张口半晌没说出什么,醉红的双眼却渐渐浮上了层恼怒,转头冷哼一声,“拒婚?凭什么拒婚?”

希冀瞬间回冷,听来是板上钉钉了,管临明知回天乏力地感慨道:“你好歹也是管家的外孙。”

“我更是肖家的儿孙!”肖子平被一腔无名火憋得简直透不过气,一拳砸在桌上,震得杯壶一溅,“当年琴州闹出那么大乱子,父亲是怎么保住的乌纱帽?”

管临被他这副明明自己不甘也要强词夺理的态度惹得无奈极反而想笑:“所以独缺你以身相报恩公董家,很好。”

与管临相处从来都是肖子平主营讥讽,哪容得片刻反将过来?他冷冷回视,一字一句道:“我肖子平有父有祖,循道从礼,比不得孤家寡人肆意妄为,随心所欲。”

“……”

小闻与阿奇一人推门一人端汤而入,只见屋内两人对桌静坐,肖子平双眼猩红,管临脸色煞白,气氛甚是诡异。小闻悄声问道:“小舅公,怎么了?”

管临摇摇头,“没事,汤盏放下,你们回去睡下罢。”

早就习惯了这张口就来的夹枪带棒,不值当往心里去。更伤怀的仍只是这无力改变的现实而已。

管临默然为肖子平盛满一碗汤,起身亦准备离去。

“你永远自谓正义悲悯,帮恤弱小,呵,”肖子平的醉音不依不饶从身后追来,“扮侠客圣人的自我感觉是不是极好?”

管临并未深究这帽子又是从何扣来,只知道他肖大公子今日当真是史无前例地醉了。

“子平,喝了汤,歇罢。”

—————————

炎京城中年年自冬至起,宣德楼前轮番百戏歌舞,全城各坊巷繁盛浩闹,灯会直到正月十九方休,连月来简直是日日当节过。

管临却无暇入乡随俗,这些天忙着为出行芒州筹备,任中研习孟地风物历史,查阅以往文书往来,与齐海晟等了解此行部署。私下倒无甚要紧准备,只是此去路远,不知几时归京,总要与寥寥的几个京中亲友交待告别。

正月十七正逢立春。

依对方所定酒肆,独候了近半个时辰,终于见落英伴着其主远远步来。

“管兄!”来者大步流星,一脸煦日和风。

“星川,”管临起身相迎,“前约听说不在京中,何时回的京?”

“年后才回不久。”陆星川向小二打了个手势,请其引向内间,“管兄年节里怕是京味北菜吃够了罢,这家南菜馆做得极地道的年糕糖环,小弟今日作东,与管兄补上一餐家乡年菜。”

管临虽知这陆小弟多半并非真正同乡,然江湖之交但论情义不探私密,他既自诩琴州人便由他诩,笑回:“甚好。”

雅间落座,陆星川便全全自拿主意点了一满桌菜。

管临从随身携袋中取出一卷旧书,“前星川提的《角力记》,只寻到一卷嘉祥年校本,不及建阳版周全,但有西陵仙人亲笔题注,也还值一藏。”

陆星川接过,拱手称谢:“不过随口一提,管兄太费心了。”

“星川才是客气,”管临真心感慨,早就猜想对方托求此事不过是令他安然接受之前馈赠,“比起那些珍稀补药,寻书不过举手之劳实不足谢。”

陆星川不在意一挥手,“小弟有个富家朋友,为了逃躲读书应考,成日里装病,他爹堆了满屋子药补逼他服用,每去了朋友都央我们帮带走些,管兄只当是替他‘分忧’了。倒是管兄那位病重的长辈,近日可见好些?”

管临神情不自禁浮上一层忧色:“理应渐好,只是冬日难熬,但凭慢调慢养了。”

言罢又向袋中翻去,管临取出时突感到一丝羞怯,但既是带来了,也只得赠出,“立春时节……”

只见掏出的是一银箔幡胜,陆星川双眼一闪,当即夺过细看:“哈哈,谢过谢过,管兄可真有讲究,倒显得小弟失礼了。”

炎地素有立春互赠幡胜的习俗,临近时节满街都有摊贩兜售,但管临这个镂空银箔精巧穿以编绣丝绢,与街上花花绿绿的寻常样式显是不同,造型恰呈“川”字,正是为郑重谢友特制。

陆星川欣喜非常,直比拿到藏书还兴奋外露,管临见之自是欣慰,也羞怯顿去,安心开餐。

闲谈各自近况见闻,管临便讲到即将离京些时日,自然出于公差保密,倒未言明具体事宜。

陆星川却揣测得趋势:“管兄是要官运亨通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