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1/2)
金丝雀
凤朗阁远离后宫腹地,偏安大内西北一隅,平日里宫女内侍偶有路过,都知晓要轻声蹑脚,以免扰了病公主的清净。更有讲究矫性的,远远就记得绕着走,生怕被那院里常日烟熏火燎的煎药味沾了身。
冬夜漫长,月隐庭寂,突一声“圣上驾到”,将正准备落禁安寝的喊出来乌压压跪了一片。
周琅命贴身内侍们候在阁外,只携了贾时一人进来。向跪拜几人道:“起来吧。公主可好些了?”
黄门启荣禀奏道:“回圣上,公主晚膳前起来气色尤为好,还比平日多吃了两碗粥,才说食多难入睡,恐怕等下还要起来院中走走。”
“这外面天寒地冻,勿频繁进出为好。”周琅向堂内步去,“午间遣人来问还只说未起,令朕甚是担心。”
启荣随行微微躬着身,浑圆脸上有双机灵的笑眼,“公主这些日服了卞太医开的药,明显比以往见效。只是那药多少导致日夜颠倒,常常晨间才睡实,日间若无正事,起来便晚了些。劳圣上挂念啦,小的这就去服侍公主出来。”
“令公主便服来见就好,无须兴师动众梳妆换衣,朕坐下就走。”
周琅进堂落座,见炭盆搬至,便随意伸手取了取暖。擡头看身旁的贾时,示意也来烤烤,贾时摇了摇头,一双手负在身后。
没多会儿,奉玉公主周璐由启荣和宫女拥着急步出来,一个大礼欲叩拜下去。
周琅拦道:“六妹免礼,坐下便是。”
打眼一看,周璐匆忙出见果然依令只在便服外披了件夹袄,却依然端端正正戴着平日示人的帷帽。周琅笑道:“六妹这帽不离身,连就寝也戴着吗?”
周璐忍不住轻轻咳了声,强打精神道:“平日在这院中都不戴,奴才们谁要被染了,药有的是由他喝去。皇兄来了却不敢不戴,龙体珍重,有事宣妹去见便是,哪可亲自到这病晦气的阁中来。”
周琅听她声音气若游丝,知并无大好,“早不该听齐熙的话,带你同去围猎。你这旧病未好,又添了劳累惊吓,身子骨哪经得住这般折腾。”
“我这病我自己知道,每年腊月底都要闹上一阵,开年便见好,年年如此也习惯了,倒不关此趟围猎的事。”
周琅呷了一口茶,显然对凤朗阁物件并无嫌弃,“那按原定十五后启程去往芒州,你自感还可支撑?”
“皇兄大可放心,太医都讲我这病本无大碍,不过只是畏寒。此去一路向南,孟地四季如春,说不准去趟那里,连药都不用,倒无医自愈了呢。”低沉鼻音中忽而透出一丝神往,让人意识到这病气笼罩玄幕纱后,也是个本该活力盈溢的妙龄少女。
周琅点点头,却又叹气道:“原还有议此趟令周庸以宗室身份压阵,可前时围猎中你想是也见了,那周庸一年比一年更见猥琐无能,怎堪此重任?不若你儿时与周瑶亲见过,又通夷语,此行思来想去都是非你莫属。”
“通夷语谈不上,不过当初跟着学舌只会几句还忘得差不多了……”周璐略觉惭愧,“有皇兄安排的文武大将随行,我只管照章行事便可罢?”
“大将待你观过形势再按需调派,你随身先带几个不惹眼的低调探访。齐海晟自小沙场中摸爬滚打大的,其身手气度你那日也亲见了,不愧将门之子,他且又年轻面生,扮作个不起眼侍卫跟随你亦不会引人注意。明面则由王骁将军护送你等入岭,岭东路经略安抚使薛义彤届时与你接应,有任何需求只管向他提……”
一连嘱咐了一大串名字计划,信息过密,周琅见周璐听得云里雾里,想是从没经历也无从想象过这场面,越听越紧张,缓口道:“实则也不必想这许多,此行你不过是代朕出行下视,探探孟地的虚实。军中虽已有部署,不到万不得已,不走调兵一步。”
周璐这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小心翼翼问道:“皇兄,随行除了齐海晟,可否向你再讨一人。”
“何人?”
“中书省录事,管临。”
“管临?”这人选倒颇出乎周琅意料,“缘何挑中他?”
周璐费力清了清嗓,断断续续道来:“据说周瑶母妃林氏之父与管正轩学士当年交好,林氏自小爱读诗书,其父便引请管大学士收了爱女为徒。记得当年周瑶随父母来京,还说母妃本欲带他去访师叙旧,才知管学士早已客逝外乡。周瑶虽生长在夷地,倒是被他母妃教得颇具才学,幼时就听夸奖比京中子弟还强些。那日狩场有人向我指了管大学士之子管临,我一见很是仪表非凡,听说诗书文字亦是出类拔萃承其父风范,若带他同去不是还多层渊源?才听皇兄给配了一班英雄好汉,安全想是无忧,只怕遇到要写文书显风雅时,一群大老粗加我这个笔墨不通的病秧子,连个能应付场面的也没。”
周琅向贾时看了看,回复道:“这好说,他本就闲职,指派他同去便是。”越想越面上显出几分欣慰,“难得六妹上心,想得周到,那日围猎果然未白去一趟。”
周璐不好意思低垂了帷纱:“先父皇曾总说我,琴棋书画样样不灵,就记些鸡零狗碎倒擅长。”
“哈哈,”周琅难得爽朗笑起,“外头都还盛传此次围猎是六长公主选驸马,有猜选中了齐海晟,有猜选中肖子平,一个个传得有模有样。才你一开口要人,连朕都不由就想到肖子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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