询相闻(1/2)
询相闻
世间学堂千般,学生总各有好坏。但若论将好坏两头学生都收录到极致,唯炎京太学堪当此名。
好的有枕书为伴千锤百炼,为月月私考名次进级一列恨不能以命相搏的学疯子;坏的是门荫入学相逢恨晚,纨绔间一拍即合只待更坏出一百种花样的学混子。
平日两者泾渭分明,一眼即分。只在这一大清老,昨晚悬梁刺股的,和歌舞升平的,界限不再分明,看上去是别无二致的睡眼惺忪。
天色微曜,太学西墙外巷,摇摇晃晃来三个男子,衣衫看去光鲜,穿法却似匆忙随便,各甩着乱偏发髻,不时晃踩到彼此衣角,脚下如同拌蒜。
走在中间的石仲安打着哈欠道:“可把话撂这儿,明日咱要么不出来,出来就不回去,这大清老早起来攀墙的罪我是再遭不住了。”
右边君拆台:“昨儿你也是这么说来着,还不是一睁眼就又拉我们往翠幕楼钻。”
“所以我说,大丈夫敢作敢当,既然出来就别给我大清早喊起,让小爷在温柔乡里睡个完整觉好是不好。”
“仲安兄是天不怕地不怕,”左边君哼哼道,“最近晨查查得紧,我哥俩再给月书季考记上一笔,今这一年可就又白混了。”
石仲安亦不过嘴上逞能,要真不怕也不至于一被喊就一个轱辘起回:“要说也是这太学,建哪里不好,偏偏就被包围在这花街柳巷中。天底下最花容月貌的都在一墙之外勾着你,哪个还有心思去读什么书?”
“美人嘛,哈哈,才是个个一辈子都要读的书……”
诨语间来到西墙外一斑驳处,此墙面不知何故常年有几块泥砖残缺,每次整修后没几日又会无故脱落,细看墙上,日日却总有新脚印踏过。
三人挽衫挽袖,开始依次攀墙,虽有宿醉眩晕干扰,到底是轻车熟路,一气呵成。
石仲安第一个翻进飞跳落地,脚下震痛,试站稳间,突侧光瞥见一人影,唬得一惊。
转头定睛看,一人身穿学服,手持一扫帚,面容俊朗,只看着年未及弱冠,一脸青涩,想来不过是个轮值清扫院落的穷学生,才放下心来嚷道:“你吓我一跳。”
对面管临:到底是谁吓谁一跳?
细看这下墙人眉眼,管临确定正是上次别人远远所指那位,后几次去舍间私访都扑空,今见不觉心道:果然大家说的没错,此处才等得到你——
“可是辛州石二公子,仲安兄?”
接迎同伴下墙后刚要走,石仲安听此问不禁回头挑起一边眉:“你谁啊?”
“在下琴州管临,可否借步说话?”
石仲安不明所以,旁两人倒是识相,拍拍他肩示意先走一步。石仲安挽留道:“等下我呗,马上来。”
“仲安兄,这边请。”管临引他到几步外,忽闻到一身浓重酒气,心叹也许不是个谈话的好时机,但难得碰来,却也等不得了。
遂开门见山道:“早年在琴州我与迟家姊弟相识,曾借得一帖柳氏真帖把玩,后分别匆忙,一直未还。听闻令嫂迟氏正是他二人长姊,可否劳烦仲安兄代我交令嫂归还?”
石仲安本来困得迷迷糊糊,听到“迟家”二字,突将双眼圆立起:“迟家妹妹弟弟都死了,你没听说?”
管临状作惊讶:“死了!何时的事?”
石仲安乱眉皱起,满脸狐疑地将对面上下打量:“好到能借你真帖,却连死活都不知?”
管临自认孤陋寡闻:“我才来京中不久,之前在乡中只听说竹西君入狱病逝,他二人投奔长姊……”
“你可别乱听说!”石仲安忙将打断,“我全家远在辛州,跟他们半点关联没有。死了,早死了,迟家都死绝了。”说着就擡脚要走。
管临仍试追问:“代我交还令嫂总可?”
石仲安头也不回摆手道:“迟家的东西你找迟家还去,大嫂是我石家人,不必了。”
走去喊上两个等候的同伴,同伴见他一脸怒容,不禁问:“何事啊仲安兄?”
石仲安气道:“找我寻什么迟家人?我爹要不是倒八辈子血霉结了迟风卿这么个亲家,能好好从御史台贬下来,半路气中风?小爷我本来早就排上荫补授官了,拜他逆臣迟家所赐,还在这鸟太学中鬼混。不提还好,提来恨得我牙痒!”
管临听他高声怨骂而去,一腔怒气实不像刻意伪装。
石仲安之父石辞,一度官至御史中丞,与竹西君多年交厚,其长子石伯安正是娶了迟风卿的长女迟舫。五年前迟风卿下狱,反对董峻漳新法的旧党遭一网打尽,石辞亦被贬官下放至西南云城,却在就任途中劳损中风,告老致仕,还乡休养。
管临虽未指望一次贸然拜访就能打听得到线索,但见这石仲安为人和语气,想是再经营靠近,也没可能从他这里取得与迟舫联系。
石辞为官正直清廉,其长子石伯安亦颇具才名,却不想同出一门,石家老二竟是这么个货色?
管临摇了摇头。
不喜读书、日日饮酒玩乐的世家子,炎京中有千千万万,别指望哪个在如此表象下另藏乾坤。
毕竟,那样的天底下只有一个。
———
原以为清晨间偏僻处几句私语,应是无人听得。却不知是隔院有耳,还是石仲安自己四处张扬,管临打听迟家下落一举,很快便传到太学上层某几只耳中。
几日后学谕特来召唤,请管临前去见太学首任教席,天章阁侍讲孙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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