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营营(1/2)
忘营营
盛夏午后,山中独得清凉。竹深树密蔽日,枕山流水入风。
本独扰此间幽静的震天蝉鸣,却也因山谷间琅琅剑声相协,鸣和出了几分韵律。
二十四式剑□□番攻过,劲道只虚点即止,唯结式稍送疾力,亦被对方棍棒迅敏格止。
迟阶收剑,立定赞道:“可以你!棍法防御也能使个有模有样了,就是力度逊些。”说着将剑柄递出,“换你用剑,你来进攻。”
管临接令便以棍换剑,持起摆开架式,依多日勤学苦练之法,向对方发起剑招攻势。
迟阶以棍抵挡,脚下半步未动,只上身轻微躲避慢移,棍棒沿周身稍作格挡,已是防得绰绰有余。边挡边指挥道:“这是挥剑还是拍蚊蝇?力道,速度,变化!”
管临遵从所令,调动全身加强攻势,仍是改进有限,胡乱挥来。
“看出来了,你这慢条斯理,哪是出剑,想是在挥墨!”迟阶持棍向前一抵,将对方推出一个身位,一声“防好!”突转守为攻,挥棍舞去。
对方却突如换了一个天地,剑锋一转回防接来,苍浪声声剑棍相接,见招拆招饶是章法尽现。
十几回合过后,迟阶率先收手。以棍拄地,摇头笑道:“服气!没见过你这种武学奇才,防守有模有样,进攻一塌糊涂。”
管临深知自己天生不是练武这块料,再如何后天勤学苦练也只是个三脚猫门外汉,防御略佳亦不过是本能驱使。这些日来早听惯了“师父”恨铁不成钢之说,认怂任嘲,一脸“奈我若何”,只倒是自感体力确比以往进益了些。
迟阶犹未嘲够,又思来补刀道:“人侠客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你却是‘十步躲一人,千里可溜行’。也是独领一派,罕见,奇绝!”
管临听他还会改典来嘲,倒觉别开生面,也谑辩道:“只防不攻,乃仁者之风。”
本等着接受对方新一轮回驳贬损,未想迟阶竟认同:“你是。”想想又摇摇头:“倒也不必。”
艳阳渐移,直射进山谷。二人收剑收棍,由溪边逆流攀上许久,终寻得一处宝地,视野开阔直面一泊活水,巨树连枝供享一方荫凉。迟阶满意树下躺倒,闭眼假寐道:“听书时间。”
管临突一惊,只一直隐隐觉得今日有何不对,此刻方明了:书……忘带了。
迟阶知悉状况难免得意:“看出来了,你算是彻底下水了。”
“无书亦无妨。”管临不放弃,直盘算起默诵个什么也算抵过今日课程。
迟阶建议道:“明日起,你便将你当下课上正习的带来。我横是听哪个都是天书,不如只听你学的。”
“哦?”管临不解,“那些可是……”
迟阶接道:“我知那些尽是摇头晃脑陈词滥调。可只怪偏考它——明年秋闱,你便不是要上阵?”
自己都未细思过的事,他倒是先帮筹划起来,况且还是这读书上的,管临回问:“我才读了几点墨水,这就不自量力去考举了?”
迟阶独替他自信:“以你实力,区区一乡试,不过探囊取物。既然迟早要考,索性早考。”
管临倒要问问:“如何来的‘迟早要考’?”
迟阶道:“寒窗苦读多年,又兼有钱有闲,不考个功名玩玩,岂不浪费资质?”
管临只觉讶异,这人天天将读书无用论挂在嘴上,明里暗里不屑功名,却直认他以此为志,倒真很会“擡举”人。思来却诚恳回道:“许是日后会去考个乡试以作交待吧。功名之志,倒真,没有。”
“没有?”迟阶躺中侧过头来,追问道,“那有何志?”
管临想想,摇摇头。
“说!”
生平从未与人语,今既被追问,横是胡想,也不妨道来:“自儿时我见街上百行百业,只最羡慕一行:赤脚郞中。”
迟阶:“赤脚郎中?”
管临点头:“居无定所,来去如风。又身怀所长,行到哪里都不至饿死,兼有悬壶济世之德,来得此世一遭,亦算有所交待。”
迟阶从躺姿坐起,饶有兴致看来:“便如游侠般,行到何处,乐在何处?”
管临:“没错。”
迟阶随之遐想片刻,却终摇头道:“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这只能是孤家寡人做的白日梦。若如我爹这般拖家带口、牵老挂少的,只怕空有山川志,行来没你想象般逍遥。”
管临看向他,微微笑道:“本就是‘孤家寡人’之志。”
迟阶闻之微怔,便又想及他身世。却见管临实无自哀之色,端的一副恬淡向往,瞬间只觉心弦一拨,回道:“考功名才可早日来炎京,你做赤脚郎中,自食其力,何时才能赚够盘缠。”
管临不以为然:“天下之大,如何非要去炎京不可?”
迟阶几乎脱口回“我在炎京”,却旋即想到,自己来日何在,怕是只有天知道。那炎京中住过祖上三代的迟府,亦早就不算是家了。但见管临回问得这般坦然,又莫名深感不服,尚未来得及自究不服原因,已本能替家乡吹嘘起来:“虽然不比这里山清水秀有闲云野趣,但繁华炎京三十里,只有你想不到,没有玩不到的乐处。此生不去,岂不遗憾?”
管临问来:“都有何乐处?”
“望杏楼酱焖肘,八仙居三脆羹,过云楼烩鱼头,百吃不腻。”
“还有呢?”
“王氏梅花包子,彩袖楼银瓶酒,舟桥夜市羊头肚肺,也是一绝。”
管临看他垂涎三尺,笑道:“究竟是好玩还是好吃?”
“好吃不算好玩吗?”迟阶理直气壮,“不是我说,你大琴州哪里都好,就数这吃食上品味丧尽。好端端肥鱼膏蟹不鲜食,晾晒腌藏,暴殄天物;嫩青伴米就作一餐,清汤寡水,如何下咽?以茶当酒,灭绝人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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