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秋(1/2)
十八秋
端午塾间只休歇一日,管临却足足告假了六天。
太守府上节间日日迎来送往,舅公爷照例负责带领小辈们遵循府中安排,数不清的筵席,会不完的宾客,排不尽的出游,道不完的废话。
似乎往年亦无非如此度过,管临思道许是今年天气燥热过早,这繁文缛节熬来只时时刻觉得够了,连赛龙舟都没以往看着带劲。
初六午后,恭送一席京上来的高官贵客直到府门口,想及此间热闹终可告一段落,管临心下一缓。亦不想掉头回府再走内门,免得再遇上什么突发杂事,只独自直接出得府门来,沿府外大路步回沐慈去。
节庆余波未消,街上熙熙攘攘。
恍惚间前方人群中一个白衫身影,身形步姿甚感熟识,管临晃晃眼,只觉认错。再行几步,又见那身影渐渐步出人群,竟直超沐慈大门而去。
管临赶忙快步跟上,赶在叩门前,一手拍在其人肩上。
那人回头——竟还真是。
迟阶惊道:“你怎么在这?”
管临被抢了开场白,突然不会说了。盯着停了半会才缓过:“此为我家,我不在这在哪?该我问你。”
说着推开虚掩堂门,便请进院。
迟阶闲然解释道:“我爹节间日日有客相会,我看二姐亦无聊,带她来城中闲逛,正巧祁堂主绣坊就在寺后街上,便带她也去认认亲。谁想到二姐看到那琴绣竟看不够,又逢霜姨在坊中愿收她为徒,就当即跟学起来,且不知要绣到几时。我等得不耐烦,突想到沐慈学堂不就在附近?正好抽空来晃晃。”
迟阶进门来边说着边好奇四处打量院中,管临伫立一旁倾听,却只专注打量来客——
想是适逢佳节,陪姐出访,难得又端正将袍衫穿来,那日醉得未见分明,今仔细看去,这锦袍玉带一扮上,英姿掺进几分文雅,举手投足,不也颇有个人样?一时竟觉不认识了似的。
迟阶听半晌无人搭话一看过来,却也是相同着眼点,笑问:“你这是要进京朝拜么,过个端午而已,穿得如此隆重。”
管临见他转来笑颜,顿觉又熟到无可无不可,一阵暖意激荡,难怪古人说一日不见……呃,倒不至于!
慌乱请进正堂落座,这客人却不听只在院中瞎晃,管临又跨过那边通府小门,喊人来送些点心。迟阶看他这般忙里忙外招呼,笑道:“真客气。”
踱步到院西,见似住人厢房,迟阶问:“你住处?”
管临答是。
迟阶踏前:“参观。”
管临面上冷静应允推门,心里只忙回想今早出门有无留下不妥之处,如此突兀被客造访。
好在他惯来整洁,屋中如常一尘不染,只书案上杂书堆积略显凌乱。迟阶扫眼一周突被案上一青铜镇纸吸引,那镇纸为平厚尺座上横踞一蟹,锻工细腻,栩栩如生。
管临随之介绍:“戚湖盛产蟹,琴中镇纸多兴此造型。”
迟阶拿起把玩,掂在手中竟甚有份量,遂一本正经叹道:“难怪说读书人以笔为戈,可杀敌于书案间。”边说边试做掷出状,“这一个大力掷出,想是能砸死好几个人。”
管临无奈斥道:“又装疯卖傻。”
迟阶笑将镇纸放下,却见那所镇纸张甚为眼熟,一翻竟发现,整叠皆为自己多日来亲手绘制的剑谱。他本都是随手扯纸画来,又胡乱塞在身上携带,拿出时都皱如乱麻,这会却见一张张被捋得平平顺顺整整齐齐,镇于铜蟹之下。
“小舅公,”迟阶翻来惊到,“你这劲头是要成剑派宗师啊,背后竟这般刻苦!”
管临面上一热,只觉百密一疏。
幸而小武及时从府上出现,端来蜜粽酥果待客。管临喊客坐下,亲沏果茶与他,并邀食粽。
迟阶摆手道:“不客气,我只嫌剥叶麻烦,很少吃这个。”
管临差点当即去剥粽,手停在半空,收回,超向小武道:“你盥手与迟公子剥个粽子罢!”
小武初次见小舅公于此间会客,料想必为挚交,又见迟阶年纪不大,言谈举止全无架子,亦觉与平日和小舅公相处一样,敢没上没下插嘴多言。因而边剥粽边问候道:“迟公子好。”又向管临问:“小舅公近日常耍那柄刻着‘迟’字的剑,定就是迟公子的吧。”
管临回:“专心剥粽。”
迟阶却向小武道:“当然是为师的,快与我汇报来,我徒弟每日归家有没有勤加练习?”
“有,有,练疯了,”小武将剥好蜜粽碗盛送向迟阶面前,添油加醋道,“以前我来这边院中听的是之乎者也,近日过来,满耳都是哼哼哈嘿。”
迟阶笑到拍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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