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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不饮(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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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翘儿最聪明了,哪个敢说翘儿笨,来给我看看——”管临接过那无翅纸鹭,便展开耐心重教翘儿折起。

小童扑闪着黑亮眸子,跟学得饶是专注。

迟阶旁观此景,想及管临常年亲至民间帮扶茶农,与山民老少如此熟识亲密,真正才是体怜百姓,不嫌细碎,尽己所能。自己纸上谈兵激昂,做的原不如他,竟还一时来劲,将将强词抢白了他一通。越思倒越生愧意,表情渐缓柔和甚至讨好,跟着观看教折纸鹭半晌,见缝插针圆道:“读书人若都似小舅公身体力行,书为民用,倒才是天下一幸事。”

管临专心折鹭,只抽空擡头看他一眼,复又低头折纸道:“你且省省戴这高帽。我不过眼界有限,流连山水乡趣而已,这些原本是我偷闲之乐,许你闲,就不许我闲?”

那边韩婶耳感气氛缓和,也才敢凑近搭话,走来抚着翘儿头说:“这孩子纸都折到魔怔了,折不出来,非喊他爹去城里找小舅公学。你说说你,”低头看爱女,“小舅公那么多正事要做,哪有空教你个笨丫头一遍又一遍。”

翘儿不理,只忙着跟学,终于学得确切,亲手折成一个,兴奋举起:“会了会了,娘你快看,我这回可记清怎么折了。”

迟阶一旁也跟凑趣道:“厉害,折得真好!”又试着逗小童,“这么漂亮的纸鹭,送给我一只好不好?”

翘儿却不舍,微微向己收回,看向这陌生哥哥道:“下次再送你,这些是我要送大表姐的。”

韩婶听了忙道:“你这孩子,快送给妙公子!那么多纸,回头再慢慢折。”因又向两人笑脸解释道,“过几日便是我娘家哥家的女儿出嫁,这翘儿有心,一直想着要亲手折些纸鹭送给她大表姐作嫁礼。”

管临向翘儿夸逗:“你这么乖巧懂事的吗,还知道给姐姐亲手作嫁礼。”

翘儿亦得意道:“我现在只会折这么小的,以后我会折了,还要折这——么大的出来,比真鹭还大的纸鹭。”边说着边双臂展开比划大小。

韩婶笑道:“还有下次嫁礼啊,那可就是你自己的了。”

“我嫁礼可不用折纸鹭。”翘儿一本正经回道。

韩婶奇了:“你还真想过自己嫁礼不成?你这小娃才几岁大,未来郎君还不知在哪里,嫁不嫁礼的倒想好了,真不害臊。”

翘儿闻此,脱口道:“我长大就嫁小舅公,早就想好了。”

此语一出,可是满舍皆惊。韩婶忙一把抱起翘儿,边手上轻打以示惩诫,边急道:“这孩子是疯了,都说的什么不着调的话,可得让她爹好好教训,不得了了,胡讲八讲,教人笑话。”说着也不允她再折纸,抱夹着拎进内屋去。

直留下管临一脸绯红。

迟阶幸灾乐祸笑道:“小舅公‘山水乡趣’,‘偷闲之乐’,今日略略领教了。羡慕。”

管临无语凝噎,只举杯,饮茶,望天。

韩婶赶走翘儿自己持壶又回添茶,连声解嘲道:“舅公和妙公子可千万别当真见笑,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边忙着添茶,却见迟阶杯中尚满,茶已凉透,进来这许久,竟是滴茶未进。不禁惊道:“妙公子怎么不喝,想是这茶种不合公子胃口?我再换别茶沏来。”

“不用,”迟阶拦道,“我喜喝凉茶,放凉再喝,不用操劳。”

韩婶只得仅帮管临添满,直为刚才小童失语致歉,添后讪讪离去。

管临见迟阶虽一路翻山辛苦,竟正如前自所说,今日不再多饮一口茶,佩服他厌茶忍渴能到这种地步。脑中突发一感,亦只自乐,举茶掩过笑意。

此笑终究难免被对面迟阶一眼捕捉到,追问:“怎么,回味无穷是吧?”

管临摇头:“别事。”

迟阶问:“何事?”

管临:“不说。说了又是掉书袋,‘搬典’之嫌。”

迟阶自然不甘休:“说!”

管临便讲来:“昔晋时司徒长史王蒙,酷爱饮茶,每每盛情邀客同饮。客中有不喜饮茶者,赴邀前一想到又要喝茶,便戏称‘今日有水厄’。因而后人咏茶有诗云:‘堪笑北人惟食酪,知君水厄定何如。’今日此人此景……”管临笑看对面,“倒是全然再现此诗。”

迟阶听来,郑重举起面前茶杯,笑向管临一敬道:“看来我‘北人’茶界声名,今只全靠我迟阶一杯饮回了。”

说着仰头一送,一杯凉茶尽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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